贾琏想着,苦笑了一声,他升迁了,但他升迁以来做事没有之前顺畅了,因为之前所在的县太穷了,穷到没有几个称得上是大户的人家,他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人阻拦,没有人使绊子,他做事十分顺畅,升了以后,虽然这地方还是穷,但地方大了,官员也多了,本地还有几个大族,他们消极抵抗起来就让他做事多了不少波折,不再像之前那般顺滑。
他只是一个通判而已,当地大户家中出息的子弟最高不过五品官,他就这样了,表弟他面对郡王府,遇到的阻碍他都无法想象。
如果换成他在表弟的位置,贾琏觉得自己能不随波逐流已经很难,就别说坚持自己的想法和初心了。
他拿出洁白的信纸铺在案桌上,慢慢的动手磨墨,看着墨色逐渐晕染,他放慢了动作,继续不紧不慢的转圈,让墨汁变得更加细腻。
他在借着这个动作整理思绪。
他想要安慰表弟,鼓励他,但贾琏知道他能说的话很苍白,所以当他提起笔以后,他写了自身的经历。
他成为通判以后,出过一次“意外”。
因为有的大户过分了。
他家的田地飞速扩张,这扩张自然是有猫腻的,另外还藏了不少人在庄子上,成为了隐户,隐户,就是他们从户籍册上消失了,他们不交税,不用劳役,完全靠主家过活,对他们的主家来说,这样当然好,因为哪怕是奴仆,他们也要交税,而且奴仆出了事主家也要背责,如今这样,不用交他们的税,也不用有所顾忌,真出了人命,没有人能为他们做主,他们可以无底线的压榨他们。
贾琏当然不愿意,本来治下的百姓就少,在没有天灾人祸的情况下,册上的百姓没变多还变少了,你们听听,这合理吗?等三年考核,他不得被他们连累无法得个优?
贾琏想要往上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一出手整治,就得罪人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是从古至今的真理,所以有人为此铤而走险。
贾琏因为这事胆怯过,因为那次行动比较粗糙,他身边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所以他只受了点惊吓就没事了,但他如果继续这样做下去,这种意外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而且他能防得了一时,能防得了一世吗?
为此他经受了许久内心的拷问,他做官是为了什么?
他做官是为了出人头地。
并不是为民请命。
这样下去,他可能没命等到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但要让他置之不理?
贾琏心里动摇了。
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僚太多了,还有人劝过他,不要这么较真,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不较真了,他轻松了,手里能拿的也更多了,他为什么要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