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欧竞天猛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抖着手仔细替她止血伤药。好容易收拾妥当,又看到她身上其余各处青紫瘀伤,看到她咬破的唇。
闭上眼,伸手放在心口,清晰感受到胸腔中有力的跳动,心还在,既然还在,怎舍得如此对她?!
平复了心绪,欧竞天打来温水,给慕清妍洗净身子,将其余伤处也涂了药,又给她换了干净小衣,静静抱着她的身子,沉在没有灯火的房间中,看着那寸寸月光慢慢移动、消失,看着窗纸泛起微白,再慢慢染上微薄的金光。
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脸,不带任何绮念遐思,然后放下她,给她盖好被,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捡起地上破碎的衣衫,一步步,沉重离去。
她还没有醒来。
欧竞天脚步沉沉走出别院,回头又深深望了那门扉紧闭的屋子一眼,才失魂落魄的离去。
暗卫们都暗暗纳罕,他们跟了楚王十来年,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神情举止。
欧竞天回到楚王府,传旨太监还未曾离去,见他来了,忙小跑着奔过去,弯腰行礼,陪笑道:“王爷可算回来了!”又探头向他身后望了望,然后掩去眼中失望之色,道,“王妃如何没和王爷在一起?”
欧竞天脸色阴沉,幽深的眸子里是一望无底的黑,冷冷说道:“本王的家事还不劳公公过问!”
太监的腰弯的更低,陪着小心:“奴才不是要过问王爷家事,”他举了举手中捧了一昼夜的圣旨,苦着脸道,“奴才身上担着皇命呢,这……这圣旨还没宣,奴才怎么敢回宫哪?”
欧竞天淡淡瞥了他一眼,将手一伸:“拿来!”
太监心头打了一个突,楚王殿下行事素来张狂,性子又暴烈,万一触怒了他,也只有一个死字……可是皇上那边又怎么交代?这可真是前一步是死,退一步还是死的绝境啊!
他心头的念头还没有转完,手上一空,圣旨已经到了欧竞天手中。欧竞天抖开圣旨扫了一眼,微微冷笑:“父皇耳目倒是灵通,本王府中才发生的事,父皇却如同亲眼所见一般。”
“这……”太监额头已经沁出了冷汗,本来皇上的命令是进楚王府赶紧宣旨,宣完旨赶紧将楚王妃处死,趁楚王回府之前把事情干干净净利利落落处理了,为了以防万一还给他拨了一百人的云林卫,云林卫是皇上身边隐秘而强大的护卫力量,轻易不会动用。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谁能料到才来楚王府便遇到楚王府闯进了刺客,没宣成旨不说,在混战中险些把小命赔上,还损折了十余名云林卫,这一回去还不知要怎样面对皇上的雷霆震怒呢。
“你回去回禀父皇,就说儿臣的家务事儿臣会处理好的,不劳父皇费心。父皇云林卫得来不易,若是这样浪费了,岂不可惜?”欧竞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慢慢将圣旨卷起塞进袖中。
太监目瞪口呆的看着,脸上却似涂了苦胆,身子如同秋风中枯黄的树叶,摇摆不定,腿一软跪倒在地。
欧竞天却再也不看他一眼,指了指自己凌乱的头发:“本王追击悍匪,却不敌悍匪人数众多,如今狼狈而归。府中发生的事还不曾细问。公公若是急着回宫交旨,本王便不耽误了。”说着举步向府中走去。
太监眼珠子转了又转,一骨碌爬起来,紧紧跟在欧竞天身后:“奴才不急,究竟楚王府发生了什么事,奴才也不知,若是皇上问起来,奴才也不好交代不是?”
欧竞天轻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会,直接回到自己房中,沐浴、梳洗、更衣,又慢条斯理用了午膳,太监在门外冷汗淋漓的等着,却见丫鬟轻手轻脚出来,竖了一根食指在唇边,轻声道:“王爷歇下了。”
太监苦着一张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寻思半晌,只得找到王府管家,随便吃了些东西,便又来欧竞天房外守着。
却说朱若锦,经过林菱诊治之后,渐渐好转,今日刚刚送走了林菱,斜倚着床栏看着巧云带着小丫头拿艾叶熏屋子,问道:“府里这两日如何了?”
巧云摆手命小丫头退下,凑过来低声道:“小姐那日晕过去之后,王府里突然来了很多刺客,圣旨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王妃便失踪了。”
朱若锦手中正把玩着一柄玉如意,闻言恨恨将玉如意丢在地上,阴森森道:“这贱人运气倒好!”隔了半晌又问,“王爷怎么说?”
巧云仔细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王爷也很生气,去质问王妃来着。然后王爷亲自带着小郡主的尸体去掩埋,这空当儿刘公公来宣旨,谁知扑了个空,还没怎么样,就有刺客闯进来了,后来闹的一团乱。王爷一直没出现,不过刚刚听说回来了,在安澜堂歇下了。”
朱若锦冷笑:“王爷从来没有歇晌的习惯,今日倒有闲心!”
巧云抿了抿唇:“小姐,这一计未必管用,以王爷的性子未必不会抗旨。”
朱若锦挑了挑眉:“抗旨便抗旨,我本也没打算他会舍得让慕清妍送死,不过这样一来那贱人就别想名正言顺住在王府中!王爷也休想能明着和她相会!这谋害楚王子嗣的罪名,她背定了!至于我么,小郡王不是还好好的?”
巧云突然抖了抖,心中发寒。
朱若锦紧紧盯着她:“巧云,你和巧叶都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我对你们怎样?”
巧云低了头,恭恭敬敬答:“小姐待奴婢们天高地厚。”
朱若锦目光凌厉,带了几分倨傲:“你知道便好。你若忠心,你,还有你的家人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也知道,巧叶为我尽了忠,她的家人不光一次性得了黄金千两,今后每年还会有一千银子赏钱。你可要想清楚,你的命可有这样值钱?”
巧云的身子微微瑟缩,她心中不甘,钱的确是好东西,可是连命都没了,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巧叶之前是三小姐身边最得宠的大丫鬟,吃穿用度比她们都要好,可这又怎么样,三小姐说舍弃就将她舍弃了,名义上是拿金子银子买命,不过是说得好听,巧叶的家人恐怕没那个福气享用那些金子银子。这些念头只在脑中一闪,她却更加恭谨地俯首:“若没有小姐栽培,奴婢们什么也不是。便是小姐不赏银子,单凭小姐这么些年的恩遇,奴婢也肝脑涂地,死而无怨!”
朱若锦面上浮现幽暗的笑容:“跟在我身边久了,竟也学了些文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