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不认识,但是我们正在讨论有关阁下的一些事情。”
米博士像是全然不知道自己成为他人的话题,是一个神秘人物,他有点摸不著头脑地笑著。
他向内走来,又正面遇上了温宝裕,两个青年,都是英俊挺拔,倒也分不出谁更胜一筹来,只是看起来,米博士成熟得多。
米博士先向温宝裕一笑,然后道:“你好,前几天,我见过一位体重远超标准的女士,是令堂吧?”
温宝裕大是讶异:“我长得和她很像?”
温宝裕是有点像母亲,可是米博士一见,就说得如此肯定,这也不免令人诧异。
米博士道:“有好几个遗传上的特徵,可以肯定这种亲子关系,我是专攻遗传学的。”
温宝裕“哦”地一声,伸出手来:“温宝裕。”
米博士和他握手:“米寄生。”
直到那时,我们才知道米博士的名字,这名字,听来很是怪异。
红绫也大踏步走了过来,米博士一眼看到红绫,就明显地怔了一怔,立时又同我望来,接著又去望她,神情大是疑惑。
我不禁有点紧张:“她和我的父女关系,也有遗传特徵可寻吧!”
米博士道:“有……有,毫无疑问,你们是父女,可是,可是,可是……”
他连说了三下“可是”,又伸手拍打著自己的脑袋,又道:“我真是不明白了。”
红绫佻皮,学著他的腔调:“你是专攻遗传学的 怎么也不明白了?看来,你的学业成绩并不怎样!”
米博士被红绫取笑得俊脸通红,他道:“这……是甚么特变,这种特变是 ”
红绫悠然道:“可以说是‘傍徨变异’的其中一种。”
只见米博士皱著眉,思索著,在他的知识记忆库中运作脑细胞,想消化红绫的这句话。
我对于遗传学自然是连皮毛都不甚了了,但是我却占了便宜,我知道红绫的经历。
我知道所谓“傍徨变异”是遗传学上的一个专门名词,由达尔文提出,意思是生物体内细微的连续性的变异,是自然选择,逐渐累积而成 也就是说,那是摆脱了生物遗传性影响的一种变异。
红绫是我和白素的女儿,她自然秉承我们的遗传,在她身上,和任何其他生物一样,当然也可以有一定程度的“傍徨变异”,但是她曾经过她外婆的“特殊处理”,这其间,起了些甚么变化,我也不得而知,总之,是起了很大的变化。
而米博士不愧是专家,一眼就看出了这种变化 那是极个别例子的突变,所以超乎他一切的所学,这才令他诧异难明。
过了足有一分钟之久,米博士才道:“定律是环境变异,不能超越遗传因素。”
红绫道:“定律没有错,问题是你永远不能知道任何人的遗传因素究竟到达甚么程度。”
米博士看来有点痴痴地,把红绫的话,重覆了三遍之多,才又点头又摇头。点头,自然是表示他同意了红绫的说法,可是为甚么又摇头呢?
只听得他道:“任何人的遗传因素,都可以弄明白。”
红绫摇头道:“不能。”
米博士一张口,看他的神态,是想说“能”,可是张大了口,还没有发出声音来,他的神情,就开始犹豫,先是呆了一呆。接著,自然而然,摇了摇头。红绫笑了起来:“不能。”
米博士像是受了催眠一样,也跟著道:“不能。”
这种情景,看得我和温宝裕,又是骇异,又是好笑,竟一句也插不上嘴去。
米博士又喃喃地道:“不能?能?不能?”
红绫道:“人的遗传因素,和其他生物不同,是因为人有‘傍徨变异’的因素,每一个人都有,所以每一个人都不同,每一个人所接受的遗传,若作上溯追寻,简直无可穷根究底,一代又一代,每一代都有一点因素影响著这个人,而这些因素,又全是不定因素,无由统计归纳 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许多‘不同的’凑合在一起,变成更大的,无法数计的‘不同’,这就是人类性格复杂无比的原因,不像是别的生物,只根据相同的,固定的遗传因素生活,人不同,人 ’”
红绫一口气说到这里,略停之一停,不单是米博士,我和温宝裕也屏气静息地听著 红绫在说的,虽然是一个极专门的话题,但是她并不使用特别深奥的名词,所以我们全可以听得明白。
红绫续道:“人的遗传因素,是七拼八凑,受了许多上代的遗传而得的,无法百分之一百确知,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变异,但是极少,这好像……好像……”
红绫皱著眉,一时之间,找不到适当的譬喻。
我接了口:“以前有一种儿童的玩具,叫作‘七巧板’ 这种玩具现在已经绝迹了。七巧板是七块形状不同的木板,可以拼成一条鱼,一只狗,一间屋子等等,组合的方式很多。组合成每一个人的遗传因素,不上七个,而是七百个,七千个,甚至更多。所以也有无穷无尽的组合 复杂到了难以计算的地步。”
红绫道:“是,就是这样,在我身上的变异,虽然比一般人多得多,但是远远未曾超过我本身所得的遗传。”
温宝裕忽然道:“照这样说,每一个人,岂不是根本没有自己,只是许多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