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永泰码头属于轮船招商局,这点没错,但是在码头上扛大包的苦力却各有各的来路。
帮会,既不神秘,也不神气。其本质不过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为了自保为结成的组织。父子相传为帮,兄弟相传为会。
虽然上海的帮会大多是青帮名下,沿用的也是青帮的二十四字辈分。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却并非亲如一家。正如后世的香港三合会,虽然都源自洪门,却有新义安,联英社这些独立组织的存在,而且及时是在同一组织内,也还有不同的坐馆,对外虽然是一体,对内也少不了血雨腥风。
金永泰码头已经存在了近半个世纪,可以说是千年田八百主。在这个半个世纪中,码头的帮会势力已经变幻了好几茬了。
好人不做码头,做码头必要拜个好师傅,这是中国社会最真实的写照。
别看码头的活重钱少,可那碗饭也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你打个比方,如果你是山东人,你想跑到被苏北人控制的码头求个差事,对不起,绝无可能。这就好比后世城市里面捡破烂,偷东西也要划界限,定地盘一样,任何外来的如果刚在这里谋食,都会毫无例外的被教训一顿。所以后世有些人讥讽穷人的时候总说,你不知道去捡破烂吗?捡破烂也能大财;其实说这话的哥们跟惊问“何不食肉粥”的晋惠帝是一个档次,不通世务,不解人情,可笑,可笑。
话题回到帮会,如果苏北人要想保持本地域族群对码头的长期垄断,那么他们就必须结成帮会一致对外。在这些利益的驱使下,帮会势力又进一步壮大。帮会也许是邪恶的,是不符合道统的,但是存在即是合理,正是因为底层人民生存需要,在一轮一轮的恶性循环下,帮会才能杀之不尽,灭之不绝,薪火相传,除非人类真的有那么一天,消灭所有阶层。。。
帮会成形的最大基础是同乡会,这也是诸多利益结合中成本最低的一种。早期的码头,不同的帮会之间经常为了抢夺地盘大打出手,死伤不计其数。对此,一心追求和谐维稳的外国人也没什么好办法,为了有效维稳,没办法消灭阶级差别的外国人不得不倚重巡捕房里的华探长,由这些大流氓头子去摆平这些突然变得暴烈的苦哈哈们。
法租界的黄金荣就是这么上位的,虽然只是一个探长,但是黄金荣通过各种手段,划地盘,定规费,把整个法租界里的各种帮会势力收拾的服服帖帖,无论是码头扛大活的,还是街上运大粪的,都在黄老板的控制之下。在法租界,连洋人都不得不给黄老板三分薄面。当然也有不知道厉害的法国人试图打压黄老板,那么对不起,租界里的大粪没人清理了,码头的货物堆积如山无人装卸了。久而久之,黄金荣就从一个小小的巡捕变成了上海法租界的土皇帝,闻人。
杜月笙今天要做的事情严格来说是有风险的,因为所有码头都已经划分了势力,也按照规矩朝黄老板交了规费。现在插手码头,而且还是在黄老板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处理不好,后果是很难预料的。
但是富贵险中求,虽然杜月笙从小就胆子小,但是大亨就是大亨,做事情的时候他可不缺胆量。而且这架不打也不行,杜月笙毕竟是江湖人,不是军人,因此在码头的问题上,他也是先礼后兵的。金永泰码头的大佬肥佬荣在青帮地位很一般,辈分不高不低,而且在黄老板那里也没什么交情,背后依靠的就是他自己,这样的码头按照理论来说,好拿的很。
但是这也仅仅是理论而已,实际操作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我们的杜先生满怀热情的找到肥佬荣,希望对方能把这个场子交给自己,当然也不是白交,自然还有一笔好处费等着。
可惜肥佬荣虽然没什么江湖地位,人却嚣张的可以,对于黄金荣手下的这位门人,他实在是兴趣欠奉。所以半分面子都没给留,直接告诉杜月笙没门。
杜月笙也不计较,依然笑着脸道,大家都是同门,兄弟确实是有事情,码头暂借数月如何,用完还你,好处费照样给你。
肥佬荣顿时大怒,你以为老子没看过三国啊,你想学刘备借荆州是吧,老子不是孙权,你立刻从哪来滚回哪里去,这里不欢迎你。
丢了面子,自然要讨回来,杜先生的流氓本质很快就露出来了。
“三弟啊,等下让你看场戏。”杜月笙喝了一口茶,笑道。
王振宇看了这位结拜二哥一眼:“别是打打杀杀啊,小弟可见不得血啊!”
杜月笙听了乐了:“又拿你二哥寻开心,你要见不得血,那我们岂不是要吃斋念佛了。呵呵。。。”
这时杜月笙的一个随从从楼下跑了上来,俯身贴着杜月笙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杜月笙点点头,对王振宇说道:“来了”。
王振宇顺着杜月笙的眼睛朝窗户外看,果然,很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