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将隐之际,余长宁和甄云回到了唐军大营。
甄云并未返回苍狼卫扎下的营垒,而是径直前去余长宁的中军大帐,夫妻团聚自当同床共枕,即便疲乏不能共赴云雨,也能相拥而眠一番温存。
翌日清晨,余长宁起了一个大早,带领着唐军马队跟随甄云朝着郁督军山而去,不急不缓地行进五天,山峦下的城池已是隐隐可见了。
走马入城,一行人径直前去了甄云的王帐,余长宁刚跳下马车,便看见两个小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琉夜、思远。”
紧随余长宁下车的甄云看到两个孩童,立即惊喜地呼唤了一句,露出动人的微笑,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将扑上前来的孩童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余长宁呆呆地望着甄云怀里的孩子,陡然间,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而起,喉结上下动了动,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甄云轻声安抚了儿女一番,站起身来拉着他们的小手来到余长宁身前,微笑吩咐道:“思远、琉夜,这是你们的爹爹,快叫爹爹啊。”
思远怯生生地看了余长宁一眼,似乎正在犹豫是否开口叫爹,余长宁对着他咧嘴一笑,蹲下身子正欲将他拉过来,不料思远立即吓了一跳,一个闪身躲在甄云腿后,再也不愿意出来。
琉夜的胆子显然大了不少,歪着脑袋瞧了余长宁半响,含糊不清地问道:“娘亲,他是爹爹?”
甄云微笑颔首,轻声解释道:“爹爹住在很远的地方,这次是专门前来看你们的。”
甄云此话让余长宁感到了一阵汗颜,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慈祥一点,柔声道:“琉夜,到爹爹这里来好吗?”
琉夜看得甄云一眼,见到甄云含笑点头后,她才壮着胆子来到余长宁的跟前,漂亮双眸盯着余长宁半响,很是委屈地说到:“别人都有爹爹,琉夜没有,琉夜只有娘亲。”
女童轻轻的一句话击中了余长宁心头最为柔软的地方,陡然间,余长宁的眼眶慢慢红了,他张开双臂将琉夜搂在了怀中,身子不可遏止地颤抖了起来。
甄云默默无语地望着眼前这一切,俏脸上闪动着幸福温柔之色,她多么希望这样温馨的场面能够持续下去,一家人永远也不分离。
……
进入王帐,一干熟悉的将领立即前来觐见,其中更包括了耶律宁、芷云等人,而黒穆尔因为驻守西突厥稳定局势,所以并未返回王帐。
耶律宁与余长宁关系要好,在薛延陀的时候更是共赴生死,许久未见,自然很是高兴地与他闲谈了起来。
说着说着,余长宁突然想起一事,眼波一扫旁边微笑站立的芷云,向着耶律宁挤眉弄眼地询问道:“对了,不知耶律兄与芷云将军好事可成?”
话音刚落,耶律宁和芷云立即羞成了大红脸,甄云悠然笑道:“多亏国师昔日对我提及此事,否者甄云还蒙在鼓里不得而知,放心,经过我的撮合,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只等着下诏赐婚了。”
余长宁闻言大喜,哈哈笑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汗王啊,不如就早点赐婚吧,我也可以等到喝了喜酒再走。”
甄云微微一笑,问道:“耶律将军,芷云,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芷云脸红过耳,螓首垂下竟不敢抬起头来望甄云一眼,还是耶律宁红着脸吭哧道:“末将和芷云但凭汗王做主。”
甄云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明日就下诏赐婚,至于成亲的日子,就定在来年正月十六,也算恭贺新年之喜。”
此际已是年尾岁末,余长宁默默一算,还有二十来天的时间,足够进行操持准备。
黄昏时刻,甄云令人备置宴席,邀请所有唐军将士前来偏帐赴宴,并令苍狼卫好好相陪,务必让唐军士卒尽兴而归。
至于王帐中,除了突厥部分头人和将领外,大唐方面就只有余长宁和薛仁贵两人,而金德曼因为身份特殊不宜公开露面,甄云思前想后了一番,请芷云陪同她在后帐用膳。
突厥人大多擅豪爽饮,在他们眼中,余长宁尽管身为唐臣,然而也是突厥汗国名副其实的国师、汗王的夫婿,完全可以当作自己人对待,加之大伙儿很多年未见余长宁,自然备是思念,一时间与余长宁喝酒的人络绎不绝。
余长宁勉强算得上海量,然而面对如此多的突厥头人,也经不住招架,好在薛仁贵见状不妙立即上前帮衬,余长宁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宁静的夜色中,王帐阵阵喧哗吵闹传了很远,与驿馆内的冷清寂寞完全是迥然而异。
渊男建负手缓行,踽踽漫步在冬日里的胡杨林中,心里面又苦又闷烦躁不安,万般思绪拥堵在心头,久久也没有散去。
今日大唐使臣的到来自然没有瞒过他的耳朵,更何况使臣还是大名鼎鼎的余长宁,进入城池中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想装作充耳不闻也很难。
余长宁贵为甄云的夫君,其言其行自然可以左右甄云的决定,此际他抱着阻止突厥汉国出兵救援高句丽的目的而来,对甄云的影响不言而喻,难道真的是天要亡高句丽么?
即便现在乞求突厥汗国出兵救援的机会已是极其渺茫,然渊男建也不能放弃最后一丝一毫的希望,毕竟现在能够救高句丽的只有突厥汗国。
想到这里,渊男建心里更是苦涩,他呆呆地望着王帐所在的方向,牙齿咬得嘴唇几乎快要滴出雪来。
正在此时,一个突厥官员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抚胸一礼开口道:“特使,传汗王旨意,三日之后汗王将在王帐聆听你与唐使高论,届时所有的王公贵胄、部落头人都会前来。”
“什么,余长宁竟要与我当殿辩驳?”渊男建愣了愣,立即露出了不能置信之色。
突厥官员点点头,也不多言多语,淡淡道:“请特使做好准备,本官告辞。”说完之后又是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他离去之后,渊男建才回过神来,暗暗纳闷道:这余长宁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他非常有把握能够胜过我?真是让人想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