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金德曼美人含羞别有一番动人的风情,余长宁心里也是止不住的一阵狂跳,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垂下眼帘,将目光落在了杯中起伏不定的茶末上面,淡淡笑问道:“不过今日王上召见本帅,想必也不只是喝茶那么简单吧。”
一句话顿时将金德曼拉回了现实中,看着他俊朗的面庞,金德曼竟是觉得难以启齿,不知该如何向他说出那一番事关新罗切身利益的话来。
如果前来谈判的是他人,金德曼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如一个市侩商人般斤斤计较,讨价还价,争取已方的利益最大化,然而面对余长宁,她却不愿意用那些利害算计污染两人还算融洽的交情,她更希望自己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益纠葛,能够如纯净的山泉水那般清清澈澈地相处。
然而,她毕竟是新罗的女王,代表的是新罗国所有人的利益,而非只有她金德曼一人,金庾信的话语久久回荡她在心海之内,即便再难以启齿,她也必须说出来。
看到女王秀眉紧蹙,神色大是复杂,余长宁好奇问道:“王上,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金德曼略显慌乱地摇了摇头,面对余长宁好奇探寻的目光,她强制压抑住内心复杂的情感,故作镇定地说道:“今日请元帅到此,是商讨一下进攻百济之事。”
闻言,余长宁着实一愣,立即大感奇怪,如果是商讨军事,为何却单单只有女王和自己,而且更别提两人根本不懂军阵韬略,即便聚在一起商量,也是两个门外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余长宁知道金德曼这样说来必定是有深意,历来会议商谈的规则都是人少说大事,人多说小事,越是人多的会议,越商量不出什么大事来,今次乃是新罗女王和唐军最高统帅两人单独商议,毫无疑问一定是关系到当前局势的重大事情。
心念及此,余长宁收敛了唇角一直挂着的淡淡笑意,正色询问:“本帅洗耳恭听,王上但说无妨。”
金德曼心头掠过一丝苦涩之情,正容说道:“今日本王与大将军商议,如果说是要进攻百济,你我双方最好是能够兵分两路。”
“分兵两路?”余长宁着实一愣。
“对,现在唐新联军合兵在此,兵力不下十万,如果合兵攻伐,军力难免铺展不开,所以本王觉得应该分为两路攻略百济,其中贵军攻打百济王都泗沘城,而我新罗大军,则攻击余下所有城池。”
金德曼的话音落点,余长宁心里立即腾升起了一股怒火,冷笑道:“王上可真是好算计,将难啃的骨头留给我大唐,而自己却挑选软得捏。泗沘城作为百济国都,一定会守备严密,兵甲众多,我大唐若要攻下此城岂不是伤亡惨重?”
金德曼也看出了余长宁有些生气,立即出言解释道:“元帅万莫误会,泗沘城尽管比其他城池难以攻打,但是却是百济王宫所在,城内的金银财宝、粮秣辎重多不胜数,元帅如果能取之,不仅能够生擒扶余毗,更能灭其国祚建立不世功勋,不知元帅以为如何?”
闻言,余长宁脸上冷笑更甚,出言讽刺道:“根据地图所记载,百济大小城池一共有六十七座,王上的意思是否是唐朝得其一城,而其余六十六城,都应该归于新罗,对否?”
金德曼贝齿用力一咬红唇,点头疾声道:“对,本王觉得这样一来才算公道。”
“哈哈,公道?王上你居然还好意思给我提公道!”余长宁一拍桌案,嗓音有了几分尖锐,“想我唐军远道而来,为你新罗出生入死,葬身沙场,没想到刚刚将外敌驱逐离开,还未攻入敌国,王上便急吼吼地要来与我大唐分配胜利果实,而且还是如此的不公,不知王上是觉得我大唐太过仁慈,还是我余长宁是傻瓜呢?!”
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落点,金德曼俏脸已是雪白,按照她本心来说,这样的分配的确不公,也着实对不起大唐,然而国与国之间,最重要的并非是道义取舍,而是利益纠葛,即便金德曼不愿意,站在王上的立场也只能坚持到底,不能有所让步。
想到这里,金德曼心头掠过了一丝悲哀之情,正容道:“新罗小国寡民,大唐泱泱大国,元帅何必寸土必争呢?如果百济能够与新罗化为一国,整个新罗都会感激元帅你的大恩。”
“看来,王上你真是将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傻瓜了!”余长宁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此事请恕余长宁难以从命,如果王上执意如此,那么大唐和新罗也只有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言罢,他冷冷挥袖,冷然道:“多谢王上的款待,然而余长宁吃不惯鸿门宴,告辞!”说完这一句,转身就推门而出,大步流星地走了。
金德曼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中,两行清泪突然夺眶而出,在俏脸上不可遏止地奔涌了起来。
回到城外唐军大营,余长宁依旧是余怒未息,为新罗这般无耻的背叛愤怒不已。
瞧他这般模样,杜禹英大是惊愕,向苏紫若目询了一番,苏紫若也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显然不知道为何余长宁会发这么大的火。
柴秀云见状,出言询问道:“瞧元帅这般模样,莫非今夜与新罗女王谈得不妥么?”
“哼,我军远道而来助其驱逐外敌,没想到现在新罗竟倒打一耙,真是欺人太甚了!”余长宁拍案怒斥了一句,喘息了几下,将今晚之事对这三女细细的说了起来,及至说完,他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们觉得金德曼这样做对否?”
沉吟半响,杜禹英回答道:“站在大唐的立场上来看,金德曼这么做的确有失道义,然而从新罗的角度来考虑,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听到杜禹英竟有帮金德曼说话的意味,余长宁冷哼一声,说道:“什么不得已而为之,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