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日,唐军斥候在呼延谷外发现了突厥大军的踪影。
绿色的原野上漫卷着各色的大纛旗,遥遥鸟瞰,十五万突厥骑兵在开阔的草地上列成了四个首尾左右相顾的大阵,犹如不可撼动的山岳一般矗立于呼延谷之前,骑士们无盔无甲,长发披散,羊皮裹身,弯刀在手,背负弓箭,一片嗷嗷叫战之声响彻云霄。
呼延谷虽是一条峡谷,但是两旁山峦坡地舒缓,谷中大道宽阔,根本无险可守,唐军将士也只能凭借一些要地修筑防御攻势,准备抵挡突厥人的进攻。
十八日清晨,一阵嘹亮的牛角号响彻行云划破了草原河谷的寂静,两万突厥骑士在大将黑穆尔的带领下朝着呼延谷隆隆压来,一时间弯刀闪亮,箭镞如雨,披头散发的突厥骑士们呼啸呐喊着朝着唐军阵地冲击而来。
一阵沉雷般的战鼓声陡然掠过,谷地与两面山坡陡然出现了一片片红色的唐军步卒方阵,宛如秋天的胡杨林弥漫山川,步卒们手持又窄又高的乌铁盾牌,身着清一色的夏季牛皮软甲,手持长矛腰佩大刀,犹如山峰一般阻挡在了突厥骑兵之前,一场大战为之拉开了序幕。
此时箭雨刚过,突厥骑士携带的万千短矛朝着唐军一齐掷出,这是草原民族最有效的战法:一箭之地万箭齐发,三十步之外短矛齐掷,在这急如骤雨密如飞蝗般的两波飞兵猛烈击杀之下,对手未经接阵便会阵脚大乱,然后突厥骑士的闪亮弯刀再随着惊雷吼声闪电般劈杀过来,将敌人砍成碎片。
但可惜的是突厥人今日面对的乃是大唐铁军,这支军队不仅参加了隋末大唐荡平各地诸侯的天下大战,更在贞观年间跟随李靖、侯君集等一干名将远征四夷,可以说是经过了惨烈大战的锤炼,面对突厥骑兵如潮似浪的飞兵攻势,步卒们齐刷刷地举起手中乌铁盾牌合在一起构建成一道偌大的铁盾,将掷来的短矛通通阻挡与外。
一眨眼的功夫,突厥骑士已冲至唐军阵前,战马挟着巨大的前冲之势狠狠地撞击在了盾牌之上,顿时激起了一片人仰马翻,痛苦哀嚎,两军一经接阵,立即马刀翻飞,长矛肆掠,杀声震动山谷原野,直如山崩地裂一般。
鏖战了一天,唐军寸步不让死守呼延谷,双方将士尸体堆积成山,滚滚涌出的鲜血染红了石门水。
居中指挥的主帅李客师得到幕僚禀告,言及一天已方竟伤亡了万人之时,不由神色大变,咬牙切齿地痛骂道:“进攻如此惨烈,这些突厥人莫非是疯了不成?”
正在李客师怒不可遏之时,交战的谷地陡然点燃了一片火把,突厥骑兵还要举火夜战。
李客师目瞪口呆地愣怔了良久,愤怒地扯下脑袋上的头盔砸在地上怒声道:“这群杂种的确是疯了,如此攻势本帅这三万人只怕要不了两天就要消耗殆尽,立即将情况禀告大总管知晓,请他领军来援。”
得知主战场从白道城移至了呼延谷,李绩没有丝毫犹豫便领军西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作为粮秣转运使的余长宁也只得将原本囤积在白道城内和敕勒川大营的粮食向西面转移,整个敕勒川草原一片忙碌。
……
阴山南麓的一片隐蔽山谷内,甄云已率领五千突厥骑兵在此藏匿了十天十夜,那天大意被唐军摧毁了堤坝,她并没有率军返回阴山北麓,而是疾行于此隐藏了起来,目的便是为了待到唐军主力向西移动后,乘势取得白道城。
见到骑士们携带的胡饼干肉渐渐告罄,甄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盘踞在白道城的李绩所部再不开拔,那么既无粮秣又无援军的五千骑兵就只得死路一条。
正在焦躁不安的等待之中,终于传来了唐军主力大军开拔西去的消息,整个白道城只留下了不到五千人守城。
闻讯,甄云终于心头大定,派人穿山越谷偷偷前去联系猡迦钊的同时,她率领五千骑兵偷偷出了隐藏的山谷,沿着山麓朝着白道城席卷而去。
黄昏,一轮如血残阳向大青山山顶缓缓吻去,火红的霞光将草地青山城市都染成了奇特的金红,混沌中透着鲜亮,苍凉的号角随着山风远远地飘荡开来。
数天之前,由于突厥汗国在呼延谷的攻势异常猛烈,原本驻守在此的唐军主力大军在平夷道行军大总管李绩的带领下业已拔营西去,原本作为前线的白道城也变为了大后方,数不清的粮秣从城中搬运而出,一辆辆牛车缓缓地穿过城门洞,朝着原野上撒去。
血红的晚霞尚留在西方天际,把守城门的唐军士兵正在指挥牛车的出入,正在大家忙碌一片的时候,大地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地动了,地动了……”霎那间,凄厉的惊呼声响彻城门内外,守城士卒惊慌四措,四散躲避,城门口一阵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