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纤弱的人影正矗立在河堤边缘,清冷的月光照在了她的长裙之上,一头长发随风飘舞,然而身子却一动不动地恍若石雕木俑。
乍见此等场景,余长宁以为遇到了河妖女鬼,顿时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但心头的恐惧也只是一瞬间的本能反映,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余长宁根本就不相信世间存在神魔鬼怪,自然知道眼前必定是人而已。
顿了顿,他高声开口询问道:“是谁在哪里?”
闻声,河堤边缘的人影陡然转过身来,虽然隔了老远,但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依旧清晰地出现在了余长宁眼前。
“杜博士?”余长宁惊讶一声,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杜禹英。
杜禹英黛眉微微一蹙,略显冷淡地开口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余长宁轻轻一叹走上前来开口道:“还不是因为被筑堤之事搅扰得无心睡眠,你……”
“站在那里别动!”杜禹英冷冷一句打断了余长宁的话,其后绷着脸道,“不许靠近我!”
余长宁依言停住脚步,好气又好笑道:“今天议事之时不是好好的么?为何军师现在对我又是这般态度?”
杜禹英冷哼一声道:“议事的时候我们乃是为了商谈公事解决问题,现在是我独处时间,我不喜欢看见你出现在我的眼前。”
余长宁知道她还在为玉扳指的事情而生气,沉吟片刻一脸歉意地开口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扳指对你那般重要……”
听他提及此事,杜禹英心里的怒气更甚:“大错既然已经酿成,任何道歉都是无用,我只是希望余大人你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若你能做到此点,禹英便会很高兴了。”
余长宁没想到她心头对自己的憎恨竟如此深刻,愣怔半响突然开口直言道:“杜博士,请恕在下说句不该说的话,人的一生有着许多回忆,有让人觉得美好的,也有令人感到痛苦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回忆,才使得我们的生命更加完整,也使得我们能够更加成熟地面对一切,怀念过去虽是无可厚非,但是过分地沉溺其中,到头来受苦的却只能是自己。”
“余长宁,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比起刚才,杜禹英的口气更是冰冷。
“是,我的确没有资格管你的事情,但是你这样耿耿于怀过去,伤害的不仅仅是你一人,还有无辜受到牵连的房姑娘,她有什么错?好心好意地帮你绘画送给那什么狗屁王子,没想到你不仅不领情,反而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房姑娘身上,杜禹英!你真是太自私了!”
杜禹英被他这一席话气得俏脸惨白,怒极反笑道:“我自私?呵呵,你说我自私?余长宁,你什么都不懂就妄议我们之间的事情,当真是何其可笑也!”
余长宁正色道:“人人心头都有一部衡量对错的天平,虽然只是一家之言不具有代表性,但是却改变不了我对你自私的看法。”
杜禹英冷笑道:“好,那你说,我哪一点自私了?”
“你的自私并非体现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上,其实一直以来,你不是因为那王子爱上了房姑娘而生气,你所在意的,是感觉自己在房姑娘面前丢掉了面子,狭隘的自尊心让你不得不寻找一个理由迁怒房姑娘,从而修补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所以至始至终,房姑娘都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可笑的是在你的影响下,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这件事情中有着很大的过错,从而万分愧疚。”
“你这恶贼,休要胡说!”杜禹英柳眉倒竖,一股愤激之情陡然涌上了头顶,“呀”地一声娇叱,竟朝着余长宁冲来拳打脚踢,模样犹如发疯中魔。
没想到自己一席话竟将向来清冷的杜禹英气得这般厉害,余长宁顿时有苦说不出,但为了房玉珠,他依旧毫不退缩地开口道:“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吧?至始自终,你杜禹英都是一个又小心眼又自私自利的女人,也只有单纯的房姑娘才相信了你的鬼话!”
杜禹英气愤得嘴唇发紫,浑身哆嗦,竟忘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袖箭,张开小口便狠狠地咬在了余长宁的手臂上。
“哇嚓!你这小妞狗变的么?还不快快松口!”
余长宁吃痛之下疾步后退想要摆脱杜禹英,没想杜禹英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模样似乎恨不得生啖其肉。
堤坝就两三丈宽度,眨眼的功夫余长宁就退到堤坝边缘,一不留神脚下踩空,带着杜禹英竟滚了下去。
悴然不防之下,两人同时一声惊叫,好在这是一段舒缓的斜坡,加之斜坡之下又是民夫们堆积的草料,杜禹英身子撞在了草料堆上,虽是满身尘土,但所幸毫发无损。
杜禹英皱着眉头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向着躺在不远处的余长宁一望,却发觉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见状,她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去狠狠地踹了余长宁一脚,高声喝斥道:“你这小贼少在这里装死,还不快点起来。”
话音落点良久,余长宁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身体也没有丝毫的动弹。
自觉自己刚才那一脚踢得不轻,杜禹英这才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但强烈自尊心使她放不下脸来察看余长宁的伤势,色厉内荏地冷声道:“你若再不起来,信不信我用袖箭一箭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