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长宁脸上浮现出了一阵敷衍的笑容,口气淡淡道:“在下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好在陛下体谅我们一干帝婿的苦楚,并没有多大的责罚,只是让我们跟着房大人前去黄河筑堤治水将功赎罪。”
李承乾沉吟了一番,用一种推心置腹的口吻低声道:“其实长宁啊,黄河治水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每当到了洪水泛滥之时,朝廷都会派遣得力大臣统筹治水调度,但严格来说,治水大臣们却是错误多,功绩少,为何?皆是因为治水乃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这次若非遇到了开国以来最大的洪水泛滥,否者也不会派遣尚书左仆射房玄龄亲自前去,你跟在房玄龄的身边,以他事事认真的秉性,只怕会有一番苦头吃,本太子奉劝你还是明哲保身为上,不要因为治水出现差错而被父皇责罚。”
余长宁听见李承乾不以天下苍生为念,反倒如同一个卑劣政客一般斤斤计较个人的得失,心里不由对他更是鄙夷,敷衍了几句便不想再与他交谈。
时间飞快流逝着,当听见探子回报玄奘法师离长安城只有两里之地时,余长宁对着李承乾沉声道:“太子殿下,大师快到了,我们出迎吧?”
李承乾点点头,正色吩咐道:“长宁,跟随本太子出迎大师。”
“诺!”余长宁正色一拱,想到马上就可以看见《西游记》中细皮嫩肉,白马翩翩的圣僧唐三藏,心里不由涌出了一阵激动之感,穿越到唐朝见证历史的发生,并与这些历史名人交流畅谈,当真是夫复何言!
心念及此,余长宁翻上白马高举手中的红色令旗,突然斜劈而下气沉丹田地亢声道:“传令,备车出行,欢迎玄奘大师返唐。”
传令大纛旗左右来回急促挥动,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声也是密如雨点一般响起,整肃排列的骑兵大阵隆隆发动了。
两排长号仰天齐鸣,余长宁陪伴着李承乾向着西方迎接而去。
不消片刻,一支马队出现在了余长宁的眼前,那是狄知逊等人奉命前去接应玄奘大师的人马,中间那人是谁?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莫非就是唐三藏?
一股激动的感觉涌上了余长宁的心海,一双大手也忍不住紧紧拽住了马缰,若非身为典礼大臣不得失礼于人,他一定立即策马上前看看那在历史中声名赫赫的玄奘究竟是何等模样。
渐行渐近,百丈、五十丈、十丈……被骑士围在中间的僧人清晰地出现在了余长宁眼前,也让余长宁陡然愣怔住了。
那僧人头上光得锃亮,身形高而瘦弱,宽大的粗织麻布僧衣罩在身上,脚蹬沾满了泥土的草鞋,额头和眼角处皱纹密布,颌下一缕长须,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胯下一匹麻灰色的毛驴,毛驴屁股上还挂着一个竹制的行李箱颠颠晃晃,看得余长宁当真是目瞪口呆。
“这……这是唐僧?骑白马的唐僧?英俊潇洒的唐僧?”
陡然之间,余长宁心头涌上了许多许多的疑问,竟是让他愣怔在了那里。
李承乾早已吩咐车夫停了下来,跳下轺车大步迎上双手合十行了一个标准的佛礼,恭敬开口道:“大唐李承乾,恭迎玄奘法师平安归国。”
僧人睁了睁双目,慢条斯理地翻下了驴背,又步履缓慢地走了过来,单手佛礼低头平静清晰地开口道:“阿弥陀佛。玄奘何德何能,竟有劳太子殿下亲迎?恕罪恕罪!”
李承乾知道玄奘在佛门有着无以伦比的影响力,也知道拉拢这位得道高僧对于他来讲是多么地重要,立即谦卑开口道:“大师为了芸芸众生不惜西去天竺数万里,一路上跋山涉水,涉险无数,这才取得真经功德圆满归来,李承乾身为大唐皇储,对于大师英勇的壮举早就敬佩不已,能够亲自迎接大师归来,真是李承乾的荣幸。”
玄奘不知是不善言谈还是不屑与李承乾交谈,又是一声佛号,竟没有开口的意思。
见状,李承乾不由大觉尴尬,也感到了自己的热脸贴在了人家的冷屁股上面,他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笑着开口道:“余卿,还不快点……咦,余卿,你还坐在马上干甚?”
余长宁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翻下马背大步上前,注视着玄奘半响,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你真是玄奘大师?”
没想到余长宁竟开口问出了这般有失礼貌的问题,李承乾差点为之绝倒,用手肘暗暗地撞了他一下以示提醒。
好在玄奘并没有在意,反倒露出了今天第一个淡淡的笑容,开口道:“阿弥陀佛,老衲正是玄奘。”
余长宁不可思议地问道:“玄奘大师,请恕本官冒昧问上几句,你的坐骑白马呢?你的紫金钵盂呢?你的九龙禅杖呢?你的锦澜袈裟?怎么与我印象中的玄奘大师完全不同?”
眼见余长宁犹如竹筒倒豆子般冒出了许多问题,李承乾大是不悦,轻声道:“余卿,不得对大师无礼!”
玄奘毫不在意地一笑:“老衲不知道余大人印象中的玄奘大师是何模样,也不知那九龙禅杖、锦澜袈裟是何物,玄奘只是一名普通的佛门弟子,心里所秉持的也是一颗向佛之心,除了佛义,万物皆空,何须那些锦绣的点缀?”
余长宁听得脸膛一红,急忙欠身一礼道:“弟子得罪,还望大师见谅。”
玄奘缓缓颔首,李承乾连忙殷情开口道:“请大师随本太子登车,接受万民瞻仰。”
玄奘的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犹豫半响终还是点点头,跟随李承乾去了。望着玄奘的背影,余长宁心里面长期维持的唐僧形象为之颠覆,思忖半响这才无奈一叹道:“擦!看来我们都被吴承恩给骗了。”其后,既隆重又冗长的仪式举行了,当玄奘大师登上高台出现在了万千庶民百姓的眼前时,整个长安城郊外为之沸腾哄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