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长宁笑嘻嘻道:“其实刚才公主殿下一席话说的不错,此时天寒地冻,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早点回去睡觉算了,何必在此打打杀杀?”
渊盖苏文略一沉吟,终于咬牙点头:“好,不过本官如何能相信王上不会追究今日冒犯之罪?”
话音刚刚落点,高建武戴冠佩剑大步而出,亢声道:“若大对卢能够约束贵部让众军退出王宫,孤可以立誓不追究大对卢今日冒犯之罪。”
渊盖苏文双目不能视物,但还是听出了此乃高建武的声音,点头道:“好,那请王上立誓。”
高建武以手指天高声道:“皇天后土在上,孤高建武今日立誓,若追究今晚大对卢以及众将士冒犯之罪,必定死于万箭穿心之下。”
渊盖苏文颔首道:“好,微臣这就率军退去,也不再追究今日之事,余长宁,你可以放开我了。”
余长宁有些担忧地看了高建武一眼,高建武淡淡道:“国师放心,大对卢乃言而有信之人,必定不会违背今日之话。”
余长宁轻轻颔首,对着秦清道:“清姐姐,放了他吧。”
秦清嫣然一笑,放开了架在渊盖苏文脖子的兵刃。
渊盖苏文绷着脸走了几步,差点被台阶绊倒,两名眼疾手快的禁军立即抢步而上将他扶住。
余长宁提醒道:“大对卢,你的眼中可是石灰,得用菜油清洗。”
渊盖苏文冷冷一哼也不回答,在军士的搀扶下气咻咻地去了。
余长宁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渊盖苏文,不由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想必渊盖苏文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出手帮助高句丽王室。
眼见渊盖苏文率军离去,高建武与瑶瑶同时松了一口气,高建武走至余长宁面前一躬道:“若非国师今夜仗义相助,高句丽王室只怕休矣!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受高建武一拜。”说罢,又是深深一躬。
高建武不仅是高句丽之王,更是瑶瑶的父亲,余长宁自然不敢托大,立即扶住他诚恳道:“敝国与高句丽即将结为姻亲之邦,而王上也将成为汗王的岳父,维护高句丽和平,正是外臣应该做的。”
“好!好!好!”高建武心头大喜,赞叹出声道:“国师不愧是突厥汗国的忠臣,过几天本王在王宫设宴,一定好好答谢款待国师。”
余长宁立即拱手致谢。
略一沉吟,高建武转头吩咐道:“王儿,你以后乃突厥王妃,这次国师护驾有功,不如就由你替父王送国师出宫。”
瑶瑶正苦于没机会与爱郎单独交谈,闻言心头不由暗喜,点头道:“儿臣遵旨。”
在一群甲士的护持下,瑶瑶陪伴着余长宁向宫门而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机会,快到宫门时,瑶瑶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吩咐护卫的甲士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本宫有事要与国师单独商谈。”
领军小校立即拱手应命,跟在后面的秦清却大是不满,撇了撇嘴,嘴里也不知在嘟哝些什么。
瑶瑶望着余长宁展颜一笑,轻声道:“请国师随本宫移步说话。”
余长宁正色颔首,跟着瑶瑶婀娜生姿的身段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刚停下脚步,瑶瑶霍然转过了身来,美目中亦是溢出了点点泪光:“相公,谢谢你今夜救了我高句丽王室。”
余长宁毫不在意地笑道:“其实你应该明白,我并非救的是高句丽王室,而单单因为你在那里。”
瑶瑶听得心醉神迷,若非甲士便在不远处,肯定会立即扑到他的怀中,她俏脸带泪努力平静了下来,哽咽道:“能够成为你的妻子,瑶瑶真是三生有幸!”
余长宁心头也是一片温热,正色道:“我也如此。”
瑶瑶点点头展颜一笑,其梨花带雨的美态看得余长宁忍不住暗暗惊叹,她用丝帕拭去脸上珠泪,笑道:“好了,我得回去了,相公你也早点休息。”
余长宁微笑点头,便与秦清一并登上了马车,在瑶瑶盈盈的目光中进宫而去。
一场你死我活的宫变争斗就这么消弭于无形,除了尚在仓惶逃窜的高尧以及正殿内满地的尸体,几乎没能留下太多痕迹,然而在高建武与渊盖苏文的心头,都是埋下了仇恨猜忌的种子,当这枚种子破土发芽后,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呢?
……
时间在每个人面前都是公平的,不会为谁刻意停止,也不会因谁而加快流逝。
在余长宁冒着生命危险平息高句丽宫变之时,远在大唐南山一座高峰上,长乐公主正痴痴地望着天空皎洁的明月,一动不动恍若石雕木俑。
来到此地已有半年之久,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适应,长乐公主对目前的生活还是较为满意。
南山别宫仿若建在天上的巍巍宫阙,远离了城市的热闹喧嚣,远离了宫廷的高歌曼舞,留给长乐公主的是险峻挺拔的高山,天空飞扬的大雪,以及夜晚的月光清冷,群星闪烁。
前岁的元宵节,正是她与余长宁相遇的日子,两人因为一点小过节从而大打出手,那时的自己,恨不得抄他满门诛他九族。
去岁的元宵节,余长宁已经成为了她的驸马,两人一道猜灯谜扔红绫,在公主心中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
而今岁的元宵节,他身负父皇重托远在突厥,整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公主的芳心也是为之忐忑不已。
这半年时间,长乐公主想了很多,也对自己与余长宁之间的感情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原来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那个刁民,为他牵肠挂肚,为他深陷相思,为他辗转反侧,已是无法自拔。不过,不管自己如何思念他,却无法改变两人假成亲的事实,待到他回来,说不定便会与自己商议和离之事,他心中所爱的,毕竟是那位温柔可人的陈姑娘。想着想着,长乐公主美目飘过了一丝黯淡,心里不由更是惆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