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秀云心知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咬了咬银牙挥手道:“我们的生机乃是王爷用生命换来的,走吧!不要让他白白牺牲!”
余长宁怅然一叹,抹掉脸上的泪水对着柴秀云正色点头,策动马匹沿着山道飞奔而去。
……
李道宗收拢数十名骑兵拼死阻挡着突厥骑兵前进的步伐,然而不到盏茶时间,唐军骑士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道中,眼前便是那只来历不明的突厥骑兵。
虽然孤骑对敌,但李道宗依旧是夷然无惧,抬起长枪指着敌骑厉声喝斥道:“尔等何人,竟敢偷袭我大唐和亲使团,难道不怕天可汗赫赫威名?!”
面对李道宗的厉声指责,突厥骑士却是沉寂得犹如高山之石,冷冰冰地看着他竟没有一人开口。
耶律宁眼前是一个消瘦的老人,他浑身血污,双目怒瞪,嘴角隐隐抽搐,但他脸上根本没有一丝害怕之色,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长城般挡在前面。
耶律宁记得时才搏杀的时候,除了那位美丽动人的女将军外,便是这位老者在指挥唐军,他一定是和亲使臣的重要人物。
大唐有壮士,手提梨花枪,以一敌百人不怯,豪气贯胸心如铁。李道宗身上有着大唐军人特有的傲气,手中长枪横扫一圈,傲然亢声道:“不管尔等乃是何人,即便今日杀了我李道宗,待我天朝王师复仇之际,必定灭尔全族,鸡犬不留!”
“李道宗,和亲主使?”耶律宁心头暗暗一句,顿时想到了用他来执行可汗的计划必定是恰到好处,便策马上前冷笑道:“原来阁下便是大唐任城王,乙毗咄陆可汗让本将向王爷问好!”
“乙毗咄陆可汗?”李道宗双目瞳孔一收,淡淡道:“原来尔等竟是西突厥之人。”
“不错。”耶律宁颔首沉声道:“王爷乃将死之人,本将也不怕对你说实话,对于大唐与吐蕃这次和亲,可汗十分的不高兴,所以特令本将率军前来阻止破坏。”
李道宗暗暗忖度:在中原西疆,也只有西突厥和吐蕃能够与大唐对垒一战,如今大唐与吐蕃结为姻亲,西突厥自然害怕两国联手对抗自己,所以才恼羞成怒地前来破坏。
李道宗想通了一切,倒也落下了心头疑惑的重石,他有心拖延时间让文成公主尽快跳脱,所以又冷声道:“你西突厥好歹也是兵甲强盛,称霸一方,没想到暗地里竟是如此龌蹉,使出此等卑鄙之计。”
耶律宁冷笑道:“王爷,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你孤身一人立于我军阵前而不惧,倒也称得上是英雄了得,本将虽然敬重英雄,但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自然不能活着离开,得罪了。”言罢马刀一举,已是策马攻来。
李道宗心里暗暗一叹,并非是在叹息自己的结局,而是为没能够拖多少时间而遗憾,眼见那突厥武将已是攻来,他忙挥动长枪迎了上去。
刀来枪往两人厮杀不休,混战了一夜的李道宗身体力竭透支,一不小心手中长枪便被耶律宁击飞落在了三丈远的地方。
“马革裹尸,也算了无遗憾,但愿雪雁他们能够平安脱逃。”暗暗嘀咕了一声,李道宗闭目等死。
闪亮的弯刀带着凄厉的风声斜劈而下,重重地砍在了李道宗的胸口,鲜血四溅间,李道宗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下马背,滚了几圈便不动了。
望着李道宗的尸身,耶律宁露出了一个莫测的笑意,对着身后骑士一声喝令,马队消失在了幽长的山道内。
……
初春的太阳爬上了广袤的山塬,整个大地沐浴在一片混沌的霞光之中,连绵起伏的群山遥遥相望仿若连为了一体,林木苍茫,曲折回环,道路险阻,人行其内恍若一只小小的蝼蚁。
一片向阳的山坡上,一男两女正在艰难前行。
昨夜遭到了不明敌骑的夜袭,和亲队伍损失惨重,在护卫骑士的拼死保护下,余长宁与柴秀云带着文成公主顺利突围,走到最后,竟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眼见山道如此难行,余长宁深怕那些凶恶如虎的突厥骑士追来,便建议弃马登山,进入这千里荒莽的大山之内。
此举立即得到了柴秀云的赞同,她咬牙忍着伤痛扶着文成公主上山,一步一浅地跟在了余长宁的身后。余长宁手拿李道宗给他的长剑拨打齐腰深的衰草探路,还不时转头提醒两女注意脚下凹凸不平的山石沟壑。当见到父王为了保护自己顺利脱困而阻挡敌骑后,文成公主仿佛被人抽掉了魂魄一般浑浑噩噩,良久一句话未说,眼神痴痴呆呆,双目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