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铖是明末着名的东林党人和反东林党人,这么说并不是个笑话,当年是东林干将,也是朝廷内外翻云覆雨的风云人物。
后来因为东林内部分肥,本来要落在他头上的吏部都给事中却换到了另外一名东林党人魏大中身上,他只是落了个工部的差事,那可是天上地下的分别,这阮大铖恼羞成怒,花钱重新把这个位置夺了回来。
当真是意气使然,做了一个月,他这等不服分配的举动已经是东林公敌,因为传闻是阮大铖走了魏忠贤侄子的门路。
他倒也是洒脱,索性是一个月后辞官不做,回到了家乡安庆,整日间奔波在安庆和南京之间,阮大铖家中豪富,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尽管不属于东林党,却仍然是交接广阔,声威赫赫,也算是江南士林影子领袖之一。
这阮大铖在艺术史上有他的地位,因为他对戏曲研究颇深,在安庆和南京都蓄养戏班,要知道这戏曲在这个时代是和那风月之事分不开的,江南士人多好风月声色,有这个戏班自然又是笼络了一大批人。
别看每日间清流浊流什么的分得明白,而且言语文章上都是势不两立的模样,但在喝酒看戏玩女人上,江南士人还是不分党派彼此的。
花他的银子,喝他的酒,又在一起玩,自然是嘴软手软,阮大铖登高一呼,下面呼应的人还是不少的。
这就是突然出现反对李孟声音的根源,攻击山东兵马是趁国家危难捞取利益,攻击李孟心怀叵测,有不臣之心的。当然,也有人把当年这强抢秦淮两美的旧事重提,来说这总兵李孟目无法纪的历史根源。
马士英、阮大铖是江南士林的两个异数,一个是做事不按照规矩来,还有一个是不听东林内部号令,一向是靠得很近,这次马士英着人给阮大铖带去亲笔书信,就是让阮大铖鼓动江南士林,发动舆论攻势,迟滞李孟的行动。
得到了贺一龙的投靠之后,马士英的兵力也在悄悄的膨胀,击破淮杨军和青州军虽然不可能,但与卢九德合兵一处之后,保全大部的实力从容撤出来却还是能够做到。
但颜继祖和李孟所谈的,正是这件事,颜继祖能做到吏部都给事中,所谓廷臣腹心,那阮大铖当年争的头破血流的位置。自然也是东林核心人物,对其中的内情心知肚明,不过颜继祖所推测却稍有不同。
山东大军沿河南下,最先能感受到要大变,要进行投机赌博的就是这些江南士人,李孟这种大将行事,自然和流贼不同,最起码原本大明要优待的,他也不能刻薄了。士人们却也不为今后的前途担心。
可士人之所以被称为士人,那是因为这些人不是寻常的黎民百姓,他们是国家的上层,要在政权分配中拿到大头的。
眼看就要变,如何能在这变中赚到最大的便宜,这才是士人们所关心的,那歌颂奉承鼓吹的事情,山东的兖党和莱党已经是做的风生水起,再等到自己做已经是价值不大,如何让李孟注意到,并且做出让步?
而今李孟做法大家都能看出来,虽有逆而夺取的能力却要顾忌舆论,在百姓眼中,不是他镇东将军李孟要做什么,而是在朝廷的命令,天下的形势中不得不做,到时候求的是一个顺理成章。
既然你想一切都顺风顺水,那我们偏要给你来点麻烦,大明是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咱们士人都是精英,向来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此时发些慷慨激昂的言论也是应该的,也是显出这忠义的态度。
当然了,李大帅布置了这么久,一次次煞费苦心的行动不就是为了民间安静支持吗,让我们不说话也不是不行,银子要给点,当然,也不要以为这银子就能买通大伙,大变之后,这官爵地位是不是要优待下。
明太祖朱元璋定下的是北四南六,将来若是有变,是不是来个三七、二八什么的?
刀笔刀笔,有时这笔杆子力量颇大,在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变成勒索敲诈的工具,能为自己带来富贵荣华。
就算是李孟这边的事情没有成功,那我江南文人在天下失声之际,慨然陈词,怒斥逆贼,这不是大大的忠义,大大的铁骨铮铮吗。
算来算去,这真是有赚无赔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颜继祖深知这些江南士人的劣根性,所以提前和李孟做了个报备,这就是他的投名状,文人要投靠李孟,自然就要拿出文人能做的事情来。
对于颜继祖和李孟的关系来说,颜继祖能不能拿出一个有分量的投名状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他能做出一个姿态来,李孟就会欣然接纳。
毕竟颜继祖是整个山东的行政首脑,并且有在中枢和地方上极其丰富的行政经验,这些可是无比宝贵的财富,对目前武重文轻的胶州营来说,实在是太需要了,至于当年在朝廷提过什么“攘外必先安内”的话语,就让他随风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