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尚书的家僮文书之类的,怎么也得是个从七品。
明朝和以前历朝不同,六部尚书的威权极重,特别是吏部兵部两尚书,更是号称大司徒大司马,能够跟元辅相抗的重臣。
按照祖宗家法,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辅臣,大学士只是出入顾问,他们参与机要其实都是属于令外了,而在律令之内,百官乃是以尚书为尊,尚书上承天子之命,下领百僚之任,威福自作,位高权重,吏部乃左司第一,兵部乃右司第一,权力特重,出入禁中,直奏天子,无日不会。
宣德以后,内阁权威日重,日益有威压六部之势,但是吏部兵部威权半分不减,百官见元辅都要行大礼,而大司徒大司马见元辅,双方也就是平礼而见,平日行事也压根不管内阁的意思,端的厉害。
兵部尚书又称本兵,手握天下兵权,令行禁止,很是权重,比之前朝,宋有枢密院,总揽兵事,却无掌兵之权,还要与殿前都指挥使互相牵制,到了本朝,五军都督府衰颓,只成了武将加衔,天下兵马大事算是全操于本兵之手,威权之重,古来皆无。威权如此之重,却没有什么僚属,只有兵部诸司按班办事,这千头万绪的汇总,都要归于尚书和侍郎,在官制里偏偏他们是光杆司令,只有信重依赖于自己的家人,这些家人的权柄也就越发的显赫了。
兵部尚书陈新甲出身四川长寿,家中是当地的大户人家,等一步步做知州,巡抚,侍郎的向上升官,家业家产也是愈发的膨胀,奴仆家丁当真是不少,但真正信用的反倒是那几个从起家时候就任用的下人。
陈禄就是这些贴身下人中的一个,他却不是四川长寿出身,而是陈新甲在京师科举中进士的时候,收的下人,听说是个破落秀才的孩子,识得文字却生活无以为继,不得以去屈身为奴。
到如今也是将近四十岁的人,因为攀附上陈新甲这么显赫的主家,家里的日子也是好过了不少。
据说是在陈府的外面,自己也置办了个宅子,父母和家小都是安排在那里,也是中等之家的规模,也算是让人羡慕了。
但在尚书府中做亲随的下人,这活计并不轻松,以陈禄和几名轮班的仆人来说,他们实际上是做秘书的工作,每日把陈新甲朝廷和地方上的文书整理归类,某些文卷还要誊写后交给相关的部门。
陈禄实际年龄不到四十岁,可看着他的长相说是五十岁也有人相信,这都是平日里在府内劳心劳力的结果,当今天子勤勉,无日不设朝,所以兵部尚书陈新甲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摸黑上朝,所谓的宰相待漏五更寒,说的就是这京朝官的辛苦。
上朝前,各种文牍都要准备得清爽利落,虽说这上朝其实没什么意义,也处理不了什么政务,只是折腾人,但是政争往往就是这种情况下发动的,所以有备无患,免得被人暗算了。所以他们这些人轮值的,也是天不亮就要忙碌,要不然到五更天尚书大人出门的时候,更有可能是忙不完。
七月末的京师,白日间虽然仍是暑热难耐,太阳火辣辣的毒,城里又没有什么林荫,颇为的难熬,但天黑下来之后,温度却降的厉害,颇为凉爽,人都能睡的踏实。
凌晨时分,在偏院里的陈禄能听到府中人马喧哗,一会又人呼喝说要找冰盆,一会有人翻腾着找折子,府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兵部尚书陈新甲要去上朝,轿夫、亲随都是要跟着早起忙碌。
尚书府,其实与京师大多数的高官府邸差不多,这些府中的家人上下早就习惯了这种响动和生活规律,很多人听到这喧哗之后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应,照旧是呼呼大睡,但陈禄却睡不着了,披了件衣服坐了起来。
此时很适合睡觉,外面也是漆黑一片,陈禄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就那么呆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从打开的窗户看见天光还没亮,陈禄穿上青衣小帽,缓步的走出了卧室,这时候的尚书府已经是颇为的喧闹,各处的人都是起床忙碌,准备一天的事情。
陈禄走在院子里,不断的有人和他笑着打招呼,可见他人缘很是不错。
“禄兄弟,今天不是陈福当值吗,怎么你过来?”
“呵呵,过段时候我有些事情要忙,特意和他们几个换了班。”
“陈禄大哥,听说您家老人要搬出京师去?”
“是啊,这几年真定府那边年景好,老人家就想着回乡看看,也拦不住,说是祖屋还在,干脆让俺婆娘和孩子一块跟着回去,也好有个照应,等过些日子再给他们接回来就是。”
一路上点头答应,笑脸相对,很快就是走到了书房,到了太阳升起,开始吃早饭的时候,还会有两名外面请的师爷过来,一并处理分类这些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