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观念下,李孟心中所担心的,李孟所想要使用贯彻的,实际上是和这个时代完全格格不入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天下间的势力没有什么人把关外的满清鞑子当成什么可怕的威胁,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支同样在争夺天下的势力罢了,和大明朝廷、和李闯并没有什么区别,凡是有资格下注有资格投机的豪强势力们,所要做的,无非是选择其中一家决定投靠,或者是自己加入到这争夺之中而已。
这个时代的人没有错,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三百年会发生什么,三百年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满清鞑虏为了维持住自己的统治,维持住统治比他们本民族多百倍千倍更大的民族,会采用什么样子的高压和愚民的政策,会给这个华夏造成什么样子的黑暗。
的确是让人感觉到很疲惫,孙传庭、卢象升为代表的士大夫们,虽然意识到关外的满清部队是大明的心腹大患,但认识也就仅仅到此,他们想不到,此时的战争,或许就是两个民族之间,文明和野蛮之间,为了争夺接下来这几百年的气运主导之战,更是决定华夏在世界民族之林中能走到什么位置的战争。
不过知道了这个事情,虽然让人无奈,但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解决就是。
跪在李孟面前的这个洋人让他感觉到很有意思,以他在前世的见识,倒是见过满口洋文,举止做派和洋鬼子一点没区别的中国人,这等二鬼子,见到国人则是眼睛朝天,见到洋人则是奴颜婢膝。
可面前的这位张立普却差不多是正好反了过来,虽说是个洋人摸样,但满口大明的官话,举止间丝毫看不出任何外国人的摸样。
如果这样的人在现代,怕是唯恐说一句汉语出来,可在这个时代,却完全不同,大明和欧洲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稍微拉开了差距,却还没有分出胜负,在西方人眼中,大明帝国所代表的东方,还是文明的象征。
或许是有些莫名其妙,看见这名客客气气,完全汉化的混血儿,李孟居然感觉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不过,换个思路来想,这郑芝龙能和他李孟这形同割据的军阀做那杀头的买卖,去和那满清鞑虏做买卖,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张立普,你是把自己当洋人呢,还是把自己当明人呢?”
这张立普看起来也不会懂得什么专业的机械或者是军事技术,但这种伶俐圆滑的人物,自家的灵山商行正缺这样的人物,侯山也好,下面的掌柜伙计也好,做事都太过一板一眼,明明是商人,做事却更像是军人。
这混血儿还是要招揽的,听到李孟相问,这张立普果然是伶俐,在地上磕了个头,开口回答说道:
“大帅把小的当明人,小的就做明人,大帅把小的当洋人,小的就做洋人!”
他的这个回答,让李孟哈哈大笑,挥手叫胶州守备领人下去,这张立普还真是适合灵山商行。
等到胶州守备和这张立普一走出屋子,李孟的脸色已经是变得森冷一片,不过从头至尾,坐在一边的孙传庭始终是慢条斯理的品茶看书,对这边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置一词,郑芝龙和满清有往来勾结,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山东可供大船停靠的港口,也就是登州府城和胶州的灵山私港两个地方,其余的港口都是在禁海的时候,为了防备倭寇填埋破坏。
登州府城的海港和灵山私港,都是修筑了海防炮台,并且各有兵马驻扎,凭郑家水军的战斗力根本不可能攻上来,既然是没什么侵害,信阳水营虽然人数和装备都是远远不如郑家的水军,在港口内防御,配合上炮台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郑家的船队主力都是在南方活动,根基也都是在福建,也不会贸然把大批的力量投放到山东来,那样根本得不偿失,郑家的陆战能力实际上是个笑话,和广东海盗火并的时候,还要雇用倭国的浪人。
郑家就算是和满清沟通,最多也就是个通报消息,实质性的威胁时谈不上的,可这通报消息他也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胶州营的在山东有严密的保甲制度,又划分出各处的军事禁区,戒备森严,想要打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难于登天。
结合种种原因,郑家勾结满清,对山东没有什么危害,孙传庭自然不会当成什么大事来对待。
事情不是大事,但李孟的心情却并不好,不多时,山东盐帮的统领黄平急匆匆的赶来,李孟派遣亲兵召见自然要速来,不过却也有来自河南的紧急军报。
分轻重缓急,河南朱仙镇一带的事情当然要当做头等的大事,孙传庭也是把铁面具带起,从茶几那边转过来一同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