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已经是晚了,既然山东兵马的主力就在这里,那等于确定了战场就在此处,闯军的大部队已经失去了选择战场的权力。
因为这次的背弃约定,来豫东攻击,豫东的粮草和积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李自成要和这支逼自己签订城下之盟的军队打一仗,确定今后进退的范围,他现在已经打算的很好,双方的军队规模相差的太大,先不说自己胜利的把握很大,就算是失利,对方也没有打垮自己的能力。
在来到这涡水北岸之后,胶州营再也没有重新派出探马,除却在大营周围三十里的范围内布置下警戒的骑兵之外,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的骑兵都是在军营之中休整,大军则是在那缓坡后面扎营。
马罡、赵能、陈六几人都是轮换作战,王海和汤二却整天的跟随李孟东征西讨,这些人就是胶州营武将的核心。像是后起的张江、魏力、江显绰等人就要差一点了。
军帐议事,也就是这些人能够进入,特别是机密的要事,帐中坐下的人也就是两位,一个帅案之后的李孟,还有一个坐在下首的陈六,张江站在陈六的对面,而王海和汤二按照老规矩还是站在李孟的身后。
“前次在赵皮寨渡口把郝摇旗逼退了几十里,然后李自成派人找本将订约,说是只要本将镇守山东,他的军队永远不踏足开封,归德两府,天下人都说这李闯无信,还真是不假,这才几个月的工夫,就朝着进开封,朝着这归德府来了。”
一方总兵和闯王这等反贼定约,大逆不道、诛灭九族的罪名,这都是实打实的,可李孟却这样满不在乎的说了出来。
王海和汤二以及当日的马罡、赵能都是参与了这次的定约,早就是知道此事,李孟说起来,他们两个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默然听着。
陈六却有些惊讶,开口说道:
“我说那闯贼前段时间怎么缩手缩脚,不敢东进北去,原来是和大帅这边定了约,这闯贼眼下和罗汝才合兵一处,自觉地天下无敌了,那还会把咱们山东兵马看在眼中。”
说到这里,陈六抬头看着李孟还有身后的那两位,带着些恶作剧的神色,嘿嘿笑着说道:
“这次正好打他个狠得,让这些陕西河南的蟊贼知道咱们山东兵马的厉害。”
王海和汤二也跟着笑起来,这两年来一系列的出外征战,让胶州营的将领们对自己都是极为的有自信,虽然山东兵马一向是低调,可内部都已经认为自家的兵马是天下第一,不过这李孟话虽然说的随便,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瞟了站在边上的张江一眼。
张江一直是背手肃立在一旁,没有什么表情,可他的手心、后背却都是微微的见汗,李孟说的那些他很吃惊,但更让他心慌的是李孟那无意的一瞥。
作为军将,跟着大帅在地方上抢地盘,和其他的官兵火并,这都是小事,大明天下的官兵,没这么干过或者没被人这么干过的可是很少,而且那些兵丁连个军饷都不发。
山东兵马可都是足饷,即便是那些庄丁出身的兵,一家老小也都是勉强混个温饱,这些庄丁在军队之中也能吃饱饭,就冲足饷饱饭,还有充满荣誉感的制度,去火并友军,去抢地盘,大家都是毫不犹豫的去做。
张江是世代的军户出身,还是在卫所中有一定地位的军户出身,对大明朝廷还是念着些好的。
李孟在他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大逆之事,张江心中还真是难以接受,但他也知道之所以当着他面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把他当做自己人,另一种是用来试探他对这个团体到底到忠心到什么样的程度。
那一瞥很说明问题,陈六说完之后,军帐之中有些安静,不知道为何,张江却觉得军帐中的这几个人都是在盯着他看。
对朝廷忠心耿耿,卢象升、杨国柱这样让人心凉的例子在前,想要蒙混过日子,左良玉和贺人龙的手下好像是乞丐一般,在胶州营呆的时间长了,觉得要是如那等军将一般,真是体面丧尽。
投靠闯军,投靠流贼,做官兵这么久,已经是都司的位置,按照胶州营的升迁规矩,做游击,做参将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要知道张家最大的也不过是个千总,还是当年在山东平弥勒作乱赚来的军功。
“跟着你家大帅,咱们张家的荣华富贵几代人都能无忧,你叔叔我总觉得这事情太稀罕,肯定是你爷爷做了什么大善事,要不就是祖宗的阴德落在你身上了。”
在这样有些微妙的时刻,张江莫名想起来他叔叔和他说过的这番话,利害权衡,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张江很快就是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