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对于官府来说是一个极为不稳定的因素,这些因为灾荒破产流离失所的贫民,稍有煽动就会暴乱破坏,而且是白莲教,闻香教还有闯军的兵源。
出现流民之后,土地无法耕种,官府收上来的赋税变得更少,兵源也是同样萎缩,每一次大灾,都会让官府和闯军的力量对比发生变化。
目前对于李孟来说,他虽然有钱有兵,但没有固定的募兵来源,每次只是面向山东招募兵勇,靠着十足十的粮饷待遇,军人的荣誉感来吸引年轻人来加入,可几年连环大灾下来,这样的兵源也是越来越少。
依靠眼下的一万士卒,几千盐丁,控制青州府和莱州府以及盐道都有些吃力,更不用说整个山东了。
如果不尽快的扩展自己的力量,打下刘泽清之后,拓展开来的空间很快就被其他人占领去了,李孟这几天也是一直在打算这件事情,婚礼仪式上,山东各地的豪绅或者亲身前来,或者是派人前往,李孟还是考虑每户抽丁编成一军,镇守在兖州府一带,在他的心中,家境越好的兵卒在胶州营的训练体系之中,就越容易成为强兵,不管对战争技术的理解,还是身体素质上都要比贫苦家庭强出不少,但用豪绅子弟成军,控制上总是有隐患,比如说在莱州府和登州府抽调的那些豪族子弟,至今也只能是做辅军和武装盐丁。
还有一个在眼前的好法子,就是招募卫所内的青壮子弟,这些人虽说也是农民,可多少也是在军营体质中长大,还有些受过一定的军事技能训练,而且因为李孟自己的军户出身背景,忠诚度也是最高。
不过对李孟这边却有个问题,灵山卫和鳌山卫愿意参加的年轻人差不多都被他招收一空,在登州的大嵩卫、靖海卫、方山卫、成山卫因为孔有德作乱残破不堪,大部分最多保持着千户所的规模。
在青州府临近南直隶的安东卫,则是两淮盐商的忠实走狗,虽说卫所在山东境内,十几年前就已经是缩到了南直隶境内,这些卫所或者是没有价值,或者是动起来有很多的模范,剩下的则都是各地军将招募来的战兵。
而今这些战兵,等同于各家军将的私兵,那些亲兵对军将死心塌地,招募不来,剩余的那些有如土匪流寇,战力丝毫没有,作风极为的败坏,也是没有丝毫的用处,这也是李孟突袭曹州之后,对刘泽清的直属部队打散了之后再也不理会,按照这时代的规矩,可是应该吞并的。
军队不扩大,财发的如何大也就是个富家翁,只有控制越来越多的地盘,兵将越来越多才是。
琢磨来琢磨去,也就是周举人今日提出的意见,屯田,通过田地把流民饥民固定在土地上,几千年来,华夏的农民是最大破坏力的根源,也是最能忍耐和温顺的阶层,大凡有个活命的机会,都不会去铤而走险。
有了田地,就有粮食,固定在土地上的农民就是最好的兵源,大明朝廷的有识之士都是在呼吁如此作,卢象升等精英人士更是亲力亲为,说来可笑的是,即便是大灾,只要是屯田得法,居然收成不错。
可见明末之乱世,天灾固然是一方面,由屯田有效能看出来,闯军啸聚几十万,纵横大明腹地,更多的还是人祸。
法子是好法子,可对于李孟来说,有些为难的是,田地从哪里来,山东连续两年大旱大灾,许多平民百姓,甚至是小地主都纷纷破产,只能是流浪就食,但另外的,许多大地主借着这个机会用低廉的价钱买进大批良田,反倒是愈发膨胀起来。
在莱州府和青州府如果不是有李孟这个怪物压着,早就有所谓的豪强大族冒头,要挟官府,横行不法了。
山东适合耕种的田地不多,这些土地越来越集中在少数的豪族手中,李孟琢磨着也就是登州府还有些荒田,可那地方是山东总兵丘磊的直属之地,山东总兵丘磊名义上是总镇山东兵马的大将,还是自己的上级,目前虽然双方冷淡,可还没有太多的冲突,也不能贸然启衅。
周举人说出屯田两个字之后,李孟确实是动心,可想到田地这方面之后,又有些为难,不知道那里去搞田地。
“那里去寻田地?”
听到李孟这么问,周举人呵呵的笑了起来,双方处的颇为随便,周扬倒是不在乎什么礼节了,他身体朝前凑了凑,开口说道:
“大人,这事情简单的很啊,无田买就是了,胶州营富甲天下,堂堂正正的开口去买就是。”
李孟一愣,随即也是跟着笑起来了,自己的脑子里面还是有些东西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根本不复杂,花钱去买,堂堂正正的去做生意,怎么会买不到田地。这真是说到高兴处了,看着那周举人杯中的茶水快要喝干净,李孟微笑着端起茶壶,又是给对方倒了一杯茶,周扬知道方才的建议正是搔到痒处,也颇为得意,起身谢过。
双方又是闲聊了几句,周扬刚要告辞,李孟沉吟了一下,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开口淡淡的说道:
“吴同知接任知州的位置,他那位子总要有人做,周先生才学出众,敦厚淳良,正是适合,过些日子吏部和巡抚衙门任命你的公文就要下来了吧,在这里先恭贺了。”
周举人如同遭受雷击一般,这年头山东本地出身的举人,如同他这般家境的角色,大多是没有官坐,运气好的,去做个教谕,那运气好又肯花银子的,没准能到经历司去做个经历,当然若是苏松常的东林党的举人,一个知县是跑不了的。周举人脑筋倒是清楚,知道自家是那没运气,懒得花费银子的人,索性是在胶州做个太平富家翁而已,李孟出现之后,他对自己的判断是做个幕僚的首领,将来做个幕府的文官也就足够了。
谁想到如今丢下这么大个馅饼下来,胶州同知的位置,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从六品,入流的官员,按说不可能是让一个新科举人做这个位置,但在李孟手里,这种事情当真是易如反掌,胶州是李家地盘,安排个同知又如何,关系也硬,不怕使是银子,自然是手到擒来。
这周举人也知道自家在胶州做同知又不同,若是平常州县,那同知是上面知州压着,下面知县顶着,着实是受夹板气,可他周家是胶州的大族,背后又有李孟的撑腰,这官肯定是做的威风无比。
看着周举人在那里愣住不动,到现在还没有回过身来,李孟满脸都是笑容,果然富贵二字最是打动人心,周举人平素也是名士的模样,今日却被这胶州同知的位置砸晕了。
等到周举人反应过来之后,强作镇静的转过身来,不管平日的那种平待的礼节,只是跪在地上,碰碰几个响头磕了下去,口中庄重的说道:
“周某的官职是大人给的,定然是对大人忠心耿耿,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李孟这边少不得要上前扶一把,这周举人脑袋果然是活络,他这谢恩,口中丝毫不提朝廷,只说对李孟忠心。虽然李孟不说,可心下极为的满意,他给周举人活动过来这个官职,就是为了笼络住此人,若是不知感恩,那可就没有意思了。
上前搀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明天再来我这里一次,我把陈六一干人叫到这边来,说说这屯田的谋划,就从咱们胶州这边开始吧,你来主持如何。”
周扬因为突然得官,心情激荡,可头脑还是清醒,听李孟一说,就知道对方明白所谓买地的关窍了,跟着这样出手大方,又脑筋清醒的主家,确实是让人感觉到前途远大,干劲十足,当下恭谨的回答说道:
“大人吩咐,下官必将全力以赴。”
眼下确实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事情了,又是跪谢之后,周扬垂手退下去了,走到走廊上,虽说正月的山东依旧寒冷,不过周扬却觉得此时风光最美,行走在寒风之中也有意气风发的感觉。
在走廊上走出十几步的距离,却看见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见到周扬在走廊上,这孩子连忙的站在走廊一边,恭敬的喊道:
“老师,这就回家吗?”
自从周扬进入李孟的幕府之中后,原本教育苏安琪读书认字老师就变成了两个,宁师爷和周扬共同担任,周举人对这个聪慧早熟的学生很是喜爱,笑着开口关切道:
“这天寒地冻的,小心跑出汗来着了凉,慢些。”
“老师,这里有封急信要给老爷那边去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