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温柔和缓的语气,但顾玠对着冯延芳和对着小奴说出来却是两种感觉,在座的人都听出来了。他身上除却那股文雅之气,还因为死而复生这件事,又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轻松之态里,竟有一种文质彬彬的靡丽感。
周沅听到顾玠的话,一时觉得匪夷所思。他哪里还不明白,顾玠之所以注意到小奴,并非是因为自己。
可是,二者之前从无交集,小奴还是他从外地带回来的,为什么顾玠会对他青眼有加?难道真的是像对方所说,只是对小奴很有眼缘?
在其他人或是惊讶,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中,小奴同样惊愕不已。他抬起头,再次跟顾玠望过来的视线相遇。
小奴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淡淡的笑意,是很和善的。他悄悄朝四周打量了一眼,然而在场这么多人,好像没有一个人觉得顾玠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他们都在看着他,仿佛在跟顾玠一起等着他的回答。
即使是周沅,他的不可置信绝大多数也只是针对顾玠对徐连的态度,而非他话里的内容。
至于冯延芳,还在为顾玠的话而惊疑不定,一时半会哪里会顾及得到他?
一切都发展得太过古怪,反而让顾玠看上去成为了唯一正常的人。他周身的气质很柔和,询问小奴的时候,明明不是在笑着,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他想要不由自主地亲近。
小奴从来没有看见过像顾玠这样美丽,还对他抱有极大善意的人。除了七岁那年在街上遇到的算命先生,小奴遇到的人大都是厌憎嫌弃他的。
明明他该是讨厌他的,毕竟周沅一直在让他模仿顾玠,有谁会愿意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呢?
可在顾玠出现的那一刻,小奴想的却是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难怪周沅会为了他这么疯狂。如果是顾玠的话,其实是很合理的。
“天色不早了,送你回去以后,我也要回府。”顾玠再次开口,他根本就没有给徐连留下拒绝的余地,脚步向前走了一步,转过头冲着对方一笑,“走吧。”
嗓调柔和,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小奴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跟了上去。
临水楼的楼梯很宽敞,足够两个人并行,但顾玠发现徐连始终都保持在落后他一步的位置。这是大户人家的规训,身为下人,不能越过主子。
顾玠往下走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徐连。小奴正垂眉低眼地跟着他的脚步走路,顾玠下一个台阶,他就跟着踩一个台阶,不想他突然停了下来,一时有些没收住。
顾玠表面上只是轻轻搭了一下他的手,让徐连避免了摔倒,实际上无形的力量在那一瞬间就将人围住了,浓黑的雾气几乎要钻进徐连单薄衣裳的每一个孔隙里。妖怪在保护爱人的时候,时常会因为他太过可怜而陡增食欲。
被握住的手非常粗糙,仅仅是一瞬,就足够顾玠探究清他手上的任何细节。指腹、指根与掌心相连的地方,都充满了厚茧,甚至还有些地方开裂了。搬过重物的关系,徐连的大拇指有些轻微变形。
“小心。”顾玠放开了手,但在放手之前,他把徐连引导着站到了跟自己同一层的台阶上,“一起走吧。”
无论是彼此交握的手,还是顾玠的态度,都端正非常,丝毫不会让人想歪。可小奴却在他那温柔的态度中,莫名脸色涨红。
他实在太笨了,连走楼梯都会出错。刚才的情形,如果换做是周沅,他少不得要挨一顿教训,顾玠不仅没有怪他,反而还扶住了他。
“多、多谢公子。”他还闻到了顾玠身上淡淡的冷香。
被情绪左右的小奴并没有发现,顾玠扶住他的那只手温度比刚才还要低,已经到了不正常的阙值。他只是觉得脖子有点痒痒的,像针尖轻轻在上面扎了一下,转瞬即逝。当着顾玠的面,他也不好意思去挠。
“不客气。”
再次下楼的时候,顾玠始终是跟小奴一起的,但如果细心的话,就会发现后者隐隐是在他的保护范围内往下走的。
一直到两个人走出临水楼,里头过分安静的氛围才被一道惊呼打破。
“这么说,顾玠真的没有死!”
说不清究竟是顾玠的气场太强,还是大家陡然看到一个已经被官府判定早就死了的人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太过惊讶,顾玠在的时候,临水楼里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在说话。
此刻众人才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顾玠离奇失踪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这年来,冯延芳在学堂中表现优异,也不是没人嫉妒他的。顾玠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很好的话柄,他们可没有在顾玠面前的客气,直接就问了起来。
“冯延芳,顾玠临走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你为什么要约他去城外见面?给我们说说呗。”
“不会是去借钱吧,顾玠不借就直接心生歹念把人推到山崖下了。没想到人家运气好,竟然回来了。”
“看不出来原来你竟然是个这么恶毒的人啊,年前的时候我记得要不是顾玠,你爹根本就没钱抓药治病。”
冯延芳的爹上个月刚去世,年前对方忽患恶疾,家里能典当的东西都拿去典当了,还是凑不齐抓药的银子。
如果不是原主无意中得知此事帮了对方,冯延芳的爹早就死了。
冯延芳跟顾玠不同,任务者给自己捏的这个身份的闪光点全在后面的剧情。
他会因为遗憾落榜,但没有放弃,反而是继续勤恳用功,而获得他人真心的敬佩。就连张良月和刘喜言也都会在跟对方相处的过程中,逐渐被他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