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着头看着我,有点儿傻乎乎地问:“什么是剖腹产?”我转了转眼珠子没说话,又缩了回去。
他凑了过来,“这小东西像我。你看这脸、这嘴、这鼻子都像我。眼睛像你,我觉得你的眼睛最好看,眉毛又黑又有光彩,睫毛长,软软地覆在眼睛上,让人觉得特别安静,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我轻轻地皱起眉头,他什么时候看我看得如此仔细?
“耳朵……”他抬头看了看我,“你的耳朵也好看,又圆又白的,就是不厚,还是我的好,让他像我的吧。”
杨骋风伸出自己的大手,拉起小家伙蜷着的小手,“手得像我吧,像你的话太小了,你的手指也短,不好看,
还是我的好。”他举起自己的大手,与小家伙的小手对比了一下,我扑哧一声笑了。
他也笑了,拍着小家伙,“快长吧,快长吧,小东西,长大了看着你娘,我也不怕她再欺负我了。”
我皱起眉头,谁欺负谁?
“我来抱吧,听说月子里的女人抱孩子容易胳膊疼。”他把孩子接过去小心地抱着。
“你得托着他的头。”
“怎么托?”我一招手,他靠了过来,“这样……”我给他比画了一下,“小孩子脖子软,不托着不行的。”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看看我,我点点头,他咯咯地笑了,“儿子,你爹爹抱着你了。哈哈哈……你是你爹抱着的第二个人,第一个人是你娘。”
我的脸色黯淡下来。
“娘子,咱们儿子的名字取好了。”他兴冲冲地说,“名钦宽,字越己,怎么样?是我撺掇老爷子取的,还不错吧?”
“哪几个字?”
“钦慕的钦,宽阔的宽,越过的越,自己的己。”
我思索着这个名字,不说话。他抱着孩子靠了过来,“王荆文公有一篇名文叫《原过》,娘子知道吧?”
王安石的《原过》,天有过乎,有之。地有过乎,有之。人介于天地之间,则固不能无过。孔子曰勿惮改过。
“人这一辈子,最难越过的,就是自己。”杨骋风悠悠地说,“要想幸福,就得把心放宽,把眼界放宽,越过自己,越过种种……”
我静静地听着,是,人这一辈子,最难越过的就是自己。
“我现在也觉得以前做错了。有了你,有了小越己,我觉得我有了家,觉得……这就是幸福。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的目光越过他,茫然地盯着墙壁——家?幸福?
他靠近我,“原谅我了吧?我们……重新开始?”
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一脸的诚意。原谅他?
忽然,我脑中蹿出一个念头,“这……是不是你早就想好的?”
他怔了怔,“娘子,我……”
“我问你是不是?”
他垂下了头。
“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药,然后你……”我早就觉得奇怪,论日子,这孩子怎么都不像是我尽“娘子的义务”时的产物,我现在明白了到底为什么不对劲儿,“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要用这个孩子来拴住我?”我绝望了,这辈子就要和他拴在一块儿了?我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娘子,我……”
“谁是你的娘子!”我吼了起来。
“好好好,不是,不是,你别哭。人说坐月子哭对眼睛不好的,你别生我的气,你心事重,老睡不好,什么人也不能那样熬着,我是让郎中开了点儿药……”
“你能不能别装?敢作敢当你也算个人!”我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人!我希望他马上在我眼前消失,马上!
“你别哭,我们今天不说这个了。”他有点儿慌了。
小孩儿哭了,冲淡了屋内紧张的气氛,杨骋风赶快掀开包袱,尿布上有一小团黑色的胎粪。他又要叫翠环,我却扬扬手,“把那块尿布拿来!”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我拎着孩子的小腿儿往上一提,抽出脏尿布,另一只手换上干净的尿布铺好。
“这……拎不坏?不会脱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