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准呢?”
“司杏求少爷准。”
君闻书叹了,“司杏,你何苦这样?”
我凄然一笑,“少爷,我能做的,也只有求了。”
君闻书沉默了会儿,慢慢的说:“是不是,若我不准,你便又要依上次的法儿逃出去?”
我确实没有想过,现下,我只停了停,便说:“司杏不会,司杏上次偷逃出府,蒙少爷宽厚,并未责罚,司杏知少爷一定会准。”
君闻书苦笑了下,“我宽厚?或者,既然我宽厚,你……为何不愿留在府中?”
早说清楚了,对谁都好。于是,我抬起头,眼睛对着他:“少爷,司杏进府之时,只想活命。司杏命虽贱,但从未想到要高攀哪位主子,”我故意把“哪位主子”说得重了些,“司杏觉得,主子们自有正妻,其他服侍主子们的,亦应是乖巧伶俐之人。似司杏这等粗笨性劣而又戆直的,还是盼府里放生为好。”
君闻书又沉默了,忽然说:“如果他……,将来也娶正室呢?”
我愣了。他?将来也娶正室?他是指萧靖江了。我心里突然一酸,是啊,他真出了头,也不是会娶我这等出身为妻的。心下顿时复杂,有失落,有茫然,不觉得痛,只觉得酸。我在心里问自己:真有那么一天,你如何自处?
见我不言,君闻书也低了头,手无意识的拨弄着他的小乌龟,却依旧慢慢的说:“你觉得他好,和他在一起你不受委屈,可人活着,哪有那么随性儿的?人有时总得低一头,司杏,其实你心里也知道,找他……也没什么多大指望。你莫要再找他了,断了念想吧。”
我仍然跪着,脑子里一片混沌,然后,我缓缓的说:“少爷,不是,不是那样。少爷是上层人,少爷不懂下层人……之间,我们,不是那样。”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其实,我就是想去看看他,我——,在心里头没想过他会娶我,真没想过,娶,这个字。
“唉”,君闻书长叹一声,“世间万苦人最苦,总在互相折磨,又总在折磨自己。司杏,我不拦你,你去吧,不过,早点回来,还有,带上锄桑。”
我没有原来想的大喜,机械的谢了他,便回房收拾东西了。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空空的,既无多少银钱,又无什么礼物,只带了萧靖江送的护腕,和一身换洗衣服,空空的,。
锄桑已经在院子里等我了,一脸的惊讶。我欲向君闻书辞行,却又觉得没有面目见他。这算什么呢?像是人家对我的施舍,受人家恩惠,我又给了人家什么?难道,就仗着他对我……?一刹那,我有点恨自己,不知为什么,只是恨,觉得自己有些贱。
我咬了牙跟着锄桑走了。虽然明知有点对不起君闻书,还是盼着要见萧靖江。他到底怎么了?
终于到了湖州。我要锄桑停车,想自己跳下来。锄桑却说:“司杏,少爷吩咐,我必得跟着。”
“你不放心我?担心我会逃?”
“不是,”锄桑一摇头,“走时少爷吩咐过的,我不担心你,但少爷的话,我也不能不听。”
“锄桑,我求你,你别跟着我,我保证不会跑。”
“不行,少爷说了,不行。”锄桑非要坚持。也罢了,不难为锄桑了。看看日头还早,他或者还在衙门?我跟了锄桑,找了一家小店安歇。
终于黄昏了,好不容易说动锄桑,让他只远跟着我,不要和我在一起。我三步两步的到了他家门口,扯着嗓子喊了声:“荸荠,荸荠。”便缩回街角。好半天,没有动静,我便又过去喊:“荸荠咧,荸荠。”还是没有动静,没回来?出事了?我心里揪成一把,这时,那扇小门开了个缝,一张瘦瘦的脸往外探着,是荸荠!我连忙跳出来,站在街的中间,冲他招手。
他看见我了,犹豫了一下,扭向院里看了看,才带了门,往这边走,步子,却没有以前轻盈了。我欢天喜地的跑过去,不顾锄桑还在“监视”。
“荸荠,荸荠。”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下,他的眼神有些散,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颓丧。“荸荠,荸荠,可是见到你了!”我抓了他的手。
他轻轻甩了下,一脸的冷淡,“你怎么来了?”
“啊?”我的心凉了一下,“我特地来看你,是和君家说了的——荸荠,你怎么了?干嘛不给我回信?”
他淡淡的说,“你在君府过的好好的,受少爷善待,我写什么信?”
“你!”我的泪就要出来了,委屈,心酸。
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要他去方广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我知道锄桑跟的我,可眼下顾不了他了。
还是方广寺,还是那个地方,那年初二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萧靖江也没有说话,脸色也不好看,也许,他也想到了那天。我在一堆树丛后找了个石阶坐下,他也坐了,仍然隔着我有一个人。
“荸荠,你的胳膊怎么样了?”我甜甜蜜蜜的说。
他一摇头,“不要紧。”
“真不要紧么?”
“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