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琴却是只觉得手脚冰凉,她挣扎从李谦之怀里出来,望着一脸见鬼的十八娘,问道:“那位贾大家,何如了?”
十八娘看着她的眼睛,“中箭而亡,生前以死相搏。她的悲歌,阿姐你听到了吗?”
她怎么没有听到,她听得脊背发寒,每一个躲在地窖里的人,都听得鼻头酸酸。可是坐在她身旁的那个男子,却是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
武归那么害她,她都见不得她去死;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姑娘?
沈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泪从中来,“李探花,刚刚你真的是想给我以身挡枪吗?”
李谦之脸色一变,愤怒的说道:“琴娘,你怎能如此看我?”
沈琴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小兵明明想要杀太子,她是女子,又站在内侧,怎么可能会要杀的是她?他竟然想要她替他去死!在那个小兵刺过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她不想死!她才十五岁,她怎么可以死?
这时候,秦昭也从地窖里走了出来,见沈琴站在李谦之身侧,猛的一把拉过她,朝着十八娘的方向走来。
她看了看十八娘,又看了看沈庭,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焦急的问道:“耀郎呢?耀郎怎么不在这里。”
十八娘抓住秦昭的手,安慰道:“嫂嫂莫急,大兄受了伤,无性命之忧,如今正在马车上睡着。”
秦昭一听,赶忙甩开二人,飞快地朝着门口奔去。
不一会儿,李子期和徐武便将里头的人全都带了出来,白嫩嫩的太子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一见来人是徐武,整个脸都黑了。
“徐武,我父皇没有遣大军前来营救么?吐蕃大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长安?”
徐武没有回答前头那一句话,只是说道:“节度使陈正叛节,大开云贵门户,引吐蕃军入境。”
陈正!太子一听这个名字就明白了。这陈正是朝华的裙下之臣,至今未娶,曾经轰轰烈烈的求娶朝华,在长安城引为一段佳话。
只是朝华那里舍得长安的繁华,同他去边关受苦,自是拒绝不提。朝华事发之后,沈泽就曾经在朝堂上奏请换掉陈正,可是赵义犹豫不决,才有了今日之祸!
太子咬牙切齿的骂道:“荣阳误我。”
可不是,太子好好的东宫待着,作甚偏偏选了今日出城,那吐蕃军还口口声声的要以太子为质,这分明就是一个局!
陈正反了,长安为何现在才知?吐蕃大军一路过境,朝中为何没有得到军报?
荣阳就是内应!想必她早借了宴请太子之命,出了禁宫,出了长安城了!
“太子,咱们快速回城,不然吐蕃大军再次杀来……”李谦之见太子叨叨个没完,焦急的上前说道。
太子点点头,快速的朝门外跑去。
十八娘拉了呆愣的沈琴,将她往马车上一塞。秦昭正跪坐在沈耀面前,满脸是泪,见沈琴上来,冲着十八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十八娘翻身上了马,与沈庭一左一右的护卫在马车两旁,一行人飞快的朝着长安城疾驰而去。
而在马车里,沈琴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沈耀,几乎尖叫出声,“嫂嫂,嫂嫂,大兄这是怎么了?他的胸口怎么还插着一把剑。”
秦昭被她吓愣了一下,“你大兄为了保护我们,与吐蕃兵大战,受了重伤。我们得快些回长安,为他请医。琴娘,你可瞧见了,什么是真正的男儿?哥哥们,还有十八娘,为了保护我们,连命都不要了,番狗数千,他们随时都会死。你适才可见到了,十八娘今儿个分明着的是白衣。”
沈琴的身子一震,十八娘今儿个着的是白衣,可是刚才看到她,却是红衣似火……那红的,全都是血呀!
她咬了咬嘴唇,艰难地说道:“嫂嫂,我想退婚。十八娘不想管我了,父亲不待见我,大兄现在又这个样子,我只能靠你了。”
秦昭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沈耀的脸,他因为失血太多,脸白得不象话,若不是呼吸平稳,她都要以为他已经死掉了。
“琴娘,在家靠父兄,出嫁靠夫君,可若是父兄夫君都靠不住呢?那就只能靠自己了。你这婚事一波三折,并非那么容易退的。你先得自己立起来,父兄才有底气去退婚,而且这婚事一退,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所以这话,你得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才好提。”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说话。
沈琴咬着嘴唇,愣愣的出神。
沈琴这婚事,却是不好退的。
先前里,李家假意来退婚,沈琴却去求了老太太,搞了平妻那么一出。长安城里谁不说李家仁义,沈家女儿却是倒贴。沈琴已经闻名于世家之中,只是看笑话的居多。
而此番李谦之贪生怕死,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贾大家有多少裙下臣,李谦之就要被多少人唾弃。世道就是这样,你活着的时候,公子哥们都唾弃你的风尘女,与你逢场作戏;等到你死了,他们又纷纷写悼词痛哭流涕,好似个个都真心待你,实则都是狗屁!
转脸又软玉在怀,不知道去哪里快活去了!
可是李谦之是文士,有功名在身,没有节气,这事儿经那些文人骚客一传,他还不被群嘲?
如今的他怕是如同那吸血的蚂蝗一般,恨不得死死的钉住沈孔两家不放。沈琴要退婚,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而且,退婚之后呢?
李谦之可是花中高手,没见久经风月的贾大家,都被他轻易哄骗了去,何况摇摇摆摆毫无主见的沈琴。若是前头里沈家里舍了老脸退了亲,后脚沈琴又与他好上了,那还不得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