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不得,使不得。要不这样,您看这也快中午了,大小姐宋先生如若不嫌弃,就留下来一起吃个饭,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没有点菜呢,只是我这穷家破户的,也没有什么好菜,不要嫌弃才是。”
“不用了吧,这还早,回去吃就行了。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宋先生,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您和大小姐这大老远地给我送来这么好的东西,我又怎么能不招待一下您啊。您要是不赏我这个脸,可就是看不起我老丁了。你们等着啊,我这就弄几个小菜去。很快的。”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丁大哥也不要多麻烦,随便弄几个就行了。”
“哪有麻烦,这蔬菜地里就是现成的,这荤菜”老丁说着说着脸色沉了下来,但只迟疑了片刻,仿佛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似的,随即又恢复了方才的面容。“大小姐宋先生,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弄,快得很。
“哎,知道了,老丁,那你忙,我们先去外边转转。”
“好,那你们先转会儿。”说着送我们出了门,随手操起根扁担也出了门。
一出小屋,便觉得眼着一亮,呵呵,是屋里太暗了,本就是一个小窗,还用细树枝挡着,要是有玻璃窗倒可能会好些。淑贞转身指着前边的竹林对我说,要不我们先去那边转会儿。”
我刚想答应,却听得身后一声惨叫,我和淑贞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眼前的景像却让人触目惊心。只见老丁手里拿着那条大扁担上沾着斑斑血迹,大黄正疯了般地夹着尾巴往远处逃去,嘴里出惨痛的呜咽声。一路跑还一路流着血,显然刚才那声惨叫声是大黄出的。
“老丁,你你这是做什么?”
“小姐,你看你们来了,我这儿又没个像样的菜来招待,今个儿就把这狗杀了炖了。你们这甭管了。哎刚才一失手打偏了,让这畜生给跑了。大黄大黄”说完扯开嗓门唤起了大黄的名字。
一席话把我和淑贞都说蒙了。敢情是为了我们才把大黄杀了。狗肉我倒是吃过的,不过如此残忍地用扁担活活把狗打死的场面倒还是让我一时间无法接受,再看淑贞,面色也有些白了,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还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想来也不奇怪,女孩子都会胆小,更何况还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千斤大小姐。不过接下来生的事更让我们不敢相信,本以为大黄只会一个劲地逃走。哪知听得老丁唤它,它又强忍着伤痛掉头往回跑来。
转过来我们才看清,大黄的一只左眼已经给打得血肉模糊了。嘴巴大张着,像是合不上了似地,丝丝血水从口中流淌出来,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原本一身顺滑的金色长毛也沾上了丝丝血迹。
此时的大黄步子已有些不稳,摇摇晃晃地,一不留神跌了个跟头,但又马上强忍着爬了起来,义无反顾地朝着老丁爬去。
“别!”我刚想叫住老丁,不想已经晚了,老丁重又举起了扁担。扁担下大黄紧夹着尾巴,浑身战栗着,口中出让人揪心的呜咽声。仅剩下的那只右眼留露出哀求的目光。
“啪。”一声下来,大黄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和淑贞都不忍地背过脸去。
半晌,四周死一般地寂静,只有小狗崽子低声地哀号。我慢慢地转过脸去,只见老丁一脸悲凉,手一松,扁担也掉在了地上,吓得两只小狗崽子跳到了一边。
毕竟是陪着自己一起逃难的狗,从小养大,而且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感情定是不会浅淡。今天却为了我们而亲手杀了,我现在真是后悔了,早知这样,就算用扁担打我也不会留下来。
老丁长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去用手拂上了大黄那只没有合上的右眼,两只小狗崽子重又跑回了它们妈身边,一声接一声地哀号。
只有那只黄黑相间的小崽子,呆头呆脑地,仿佛还不知道它妈妈已经死去了似地,欢快地绕着母狗的尸体撒欢地跑着。“滚!”老丁一气之下给了这只笨狗崽子一脚,其它两只崽子也吓得逃开了。
老丁抬头看了看我们,面色显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只一会儿就好了,给了我们一个憨厚的笑容,拖着大黄的尸体,冲我们挥挥手道:“没吓着你们吧,你们先去转一转,一会儿就好了。”
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去转得这一圈,反正是脑中一片空白,接下来的那顿饭也是在沉闷的气氛中进行着,感觉得更像是场追悼会。这是场为了一只为忠诚而视死如归的义犬而举行的追悼会。
老丁一直都劝我们尝尝这狗肉,但匀被我们找借口搪塞过去了。连同可乐喝着也索然无味了。
其间唯一的声响便是那只笨狗崽子出的,和其它两只躲在门外不敢进来的小崽子不同,这只笨崽子却什么也没生似地,可劲地在我们脚间乱跑,还粘着我不停地撒着欢。仿佛不知道这桌上的碗里装的就是她妈妈。
可能它是真的不知道吧。真是只傻狗,不禁心中对它有些可怜起来。
临走前,老丁问淑贞带哪条小狗回去。淑贞回头望了望我:“先生,您作主吧。”
看了看两只倦缩在门边小狗,再看看一直没停在我们脚边撒欢地小笨崽子,我指了指,就它吧,笨一点好。
“好,那就选它吧。”淑贞一直没有从方才血腥的那一幕中摆脱出来,人一直处于恍惚之中。
“嗯,那你一会就抱着它坐我车后边吧。哎,对了,老丁,这只叫个什么名啊。”
“哪有名儿,畜生的名都是随口叫来的。宋先生那么有才学,你自己给弄一个吧。”
“哦,那,叫什么呢?”看着眼前呆头呆脑的小狗,心情倒有些复杂起来。真算起来它妈妈还是因为我而死的,这要是放到人身上,可不得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如今却绕着我摇尾乞怜,真是只笨到家的小狼狗啊。叫什么呢?“呆狼?笨狼?蠢狼?唉,有了,就叫‘小犬蠢一狼’得了。”这名字我喜欢,意思贴切,还能借以泄一下我的民族仇恨。一举两得。
“‘小犬蠢一狼’?倒是满合情理的,只不过听着总觉得怪怪的。”淑贞听说起了这么个名倒是有些犹豫。
“那有什么,叫多了就习惯了。老丁,那我们回去了,谢谢您的款待。”
“哪的话,您和大小姐能来我这里是我的福份啊。那我送送您。”
“不用了,老丁,你忙去吧。我坐宋先生的车也不慢。”
“那,那你们一路好走。”
“好,那我们走了,老丁,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