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出事的人应该是胤俄。当胤禛下旨的时候,我没有感到意外,只是仍然去养心殿跪着,这次跪得更久些。胤俄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拉不走便同我一同跪着。这个爽朗耿直的男人,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泪。自少年遇到他,便喜欢他直来直往的个性,简单清澈,有种莫明的亲和力。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我轻声笑话他。胤俄微红了脸,抹去眼泪,憨厚地看向自
己。我们聊了很久很久,第一次发现,胤俄的记忆力如此地好,他几乎记得我的每一件事情。
胤禛最后无奈地同意我护送胤俄上路。胤俄不待我起身便打横抱起我,一路飞奔,吓得我几乎尖叫起来。还好我是一身侍卫装,不然丢人丢大了。
把我轻轻放进马车的时候,胤俄是微笑的,笑得那么开心。他说,若涵,我早就想这样抱着你了,真好。他的话让我心里酸酸甜甜苦苦涩涩的,百味陈杂。
一路把胤俄总是央求我唱歌给他听,就是哼哼小调也好。胤俄喜欢喝酒,很容易便把我灌醉。被灌醉一次后,头痛得很,拒绝喝酒。胤俄总是笑嘻嘻地每天都很高兴的样子,仿佛不是被发配边疆而是在游山玩水一般。
两月后,我们一行人打道回京。胤俄在原地目送我离开。胤俄生平第二次有了秘密,若涵喝醉的那次,自己吻了她,她的滋味比自己想象地更好。胤俄生平第一个秘密便是他也喜欢兆佳。若涵。当初若不是八哥拉着自己,自己也会冲上前要康熙指婚,宁愿和九哥、十三弟和十四弟一样被罚。
雍正元年的日子过得很快,胤祥很忙我也很忙。所以某天胤祥早早回来忽然抱住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如此想念他的怀抱。渐渐的,拥抱变得暧昧,变得诱惑,忘了是谁先吻了谁,是谁脱了谁的衣服,只记得一夜春宵,春风数度,缠绵不尽。
下雪了。进宫给德妃请安,德妃变得特别喜欢我,她总是拉着我说胤祯的事情,大大小小。我后来也带胤祯悄悄来看过她两次,也都只会过胤禛了,还算顺利。我自己也经常去看望胤祯,他一个人喝酒舞剑不亦乐乎。
“胤祯,你最喜欢哪个福晋还是哪个侍妾,我帮你把她们接过来陪你可好?”看不惯他一个人如此冷清,我认真地说。
胤祯斜眼瞟我,目光居然有那么一丝邪气,他坏坏地说:“我最喜欢兆佳。若涵,把她送来可好?”
我故作惊奇地拍手道:“这是哪家姑娘,怎么名字和我一样,真是巧了。”
胤祯笑起来,眸子如星星般明亮,认真地注视着我,如果怕我孤单,你就多来看望我。我微笑点头,说好。
除夕,很快就来临了。家宴时看到惜晴,瘦了些憔悴了一些。仿佛感觉到我的目光,她轻轻转过头不看我。轻叹一口气。
吃到一半,觉得酒意醉人需要清醒一下。走到殿外,寻了处长廊坐下。雪,一片片地飘到我发上、额上和衣服上。伸手去接,小小的冰花在我手心化成凉凉的水。
有人自身后扶住我微晃的身体,白皙修长的手,是胤祥。微微晃头,我好像真地醉了。胤祥,你看,下雪了。我手指向外,回头说。发现数个身影摇晃,轻扶住他,低声说,胤祥,别晃,我好像醉了,我要回家,带我回家。
她说,你看,下雪了。她说她好像醉了,要回家。她果然醉了,醉眼朦胧,胭脂含香,梅花傲雪,不及她的绝色容颜,风情万种。胤禛顺手把她拥入怀中,轻吻她的额头,脸颊,嘴唇,一遍又一遍。
他的身影隐在暗处,黑暗中只有低声的爱美的呢喃“涵儿…我的涵儿…”
雍正二年。正月,朝臣上书奏胤禩、胤禟和胤祯的数条罪状,胤禛笑着把奏折丢至一边,未加理会。来请安的我,只能无语地站在一边。就是胤禛不想理会,朝臣们会逼着他理会的。做皇帝,原来也会很无奈。
四月初七,朝臣上书奏胤禩,胤禛责胤禩数条罪状。四月初八日,因胤俄逗留张家口。再责胤禩。四月二十六日,胤俄被革去王爵,调回京师,拘禁。我去看过胤俄几次,他和胤祯一样,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仿佛待的地方便是他的郡王府。胤禩清瘦了些,袍服穿在他身上略显宽松了,他的样子忍不住让我鼻头一酸。
六月,惜晴找上了我,她怀孕了,目前情势紧急混乱,还没有告诉胤禩。我沉思片刻,吩咐人去请太医。太医诊脉,怡亲王妃喜脉。胤祥得知后,微微摇头看向我,最后无奈地点头。怡亲王妃至郊外府邸养身安胎,手帕交八福晋惜晴同往。
我陪着惜晴在侍卫府悠哉地过着日子,因惜晴同在,胤祥每隔几日才来一次。胤禩也悄悄来过几次,看着惜晴的样子无比心疼,看着我满是感激的神色。他微微笑着,还是那般温润如玉。他的一笑,让我的眸子瞬间湿润了,仿佛回到了刚进宫那会,在书房里第一次碰到他时的笑容。
雍正三年三月初七,惜晴产下一子,胤禩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庞。那一刻,我觉得他们的爱,让人心酸无比。怡亲王喜添一子,雍正大喜,赐名“绶恩”并赏赐礼物数件。
为了避嫌,惜晴和胤禩不常来看绶恩。每一次看到他,惜晴便红了眼眶。她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居然要被别人养在身边,心中的酸甜苦辣咸岂能说清?我只能找尽名目让他们多见面。除了照顾绶恩,我也会定期进宫给德妃请安,得空便去看望胤俄和胤祯。
某天,胤禛下旨将胤禟移至保定监押。胤祥说到这些的时候,声音里满是叹息。我站在书房外,听着他声声叹息,终于还是悄悄离开。数十日后,胤禩获罪,幽禁府中。我再也无法安坐府中,无论如何,该来的还是避不开。
带了那张空白的圣旨,身着男袍,我再次以御前侍卫丰云卿的身份出现在紫禁城。当我手持圣旨,出现在养心殿时,胤祥白了脸,胤禛面无表情,只是目光比冰刃更冷。
听了我的话,胤禛沉默,隔了许久他轻声问:“你说什么?”
“臣恳请皇上赐死廉亲王和九贝子。”我跪在地上,头贴着地板。眼泪,一滴滴地落到地板上。没有想到居然是自己来求这样的旨意。
“你不是一向和允禟交好么?你忍心他去死?”胤禛声音诡异。
多么不想事情走到这一步。可是,胤禛顾念仅剩不多的兄弟情义,不下杀手却会把他们慢慢折磨死。胤禟是天潢贵胄,可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他是我的知己,一直骄傲潇洒绝对风华的皇九子。生得潇洒而尊严。仿佛失去力气,我几乎是扑在地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吐出口:“就是因为和胤禟交好,才来求这样的旨意。我要他生得潇洒、死得尊严,仅此而已。”
沉默,在养心殿里蔓延。胤祥试图拉我走,被胤禛赶出去。胤禛停在我面前,他伸手拉起我,紧紧抓住我的肩膀,捏痛了我,我并不吭声,只是咬牙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