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竹缓缓地坐下来,沉声道:“五日之后?”
“或许不需五日。”清尘的声音有些沉重。
“你当如何应对?”刺竹关切地问。
清尘默然起身,望向帐外晴朗的天空,他说得很慢:“这与你们无关。”
“那……”刺竹还想说什么,清尘已经走了出去:“这几天,我会把自己想办的事情都办好,你们随意。”
“奶娘,这个是清尘的,你收好。”肃淳将包裹递给奶娘,转头看见初尘正独自坐着发呆,于是逗她:“比平素最没心没肺了,好不容易一把鼻涕一把泪挣来了五天,不开心一下?”
“笑不出来罗。”初尘叹了口气,黯然道:“心上人就要娶亲了,新娘可不是我。”
“那有什么,你这么聪明,想办法赶走她。”肃淳怂恿道:“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
“那个依琳郡主,你见过的,对清尘可也是痴心一片,而且,他们已有婚约,我还能怎么蹦??”初尘软软地趴在了桌子上:“你知道吗,明天,淮王就着人将依琳郡主送过来,这不就意味着,只要清尘愿意圆房,什么时候都可以……”
听到这里,肃淳憋不住笑了,还圆房呢?!一斜头,看见初尘一脸愠色,赶紧解释道:“清尘不是不能人道吗?”话一出口,自知失言,顿时张口结舌,哑了。
初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是长叹一声“我欲将心托明月,哪知明月照沟渠……”
肃淳看着她如此颓丧,也没有心情开玩笑了,只垂头陪她坐着,复又想起了自己的心事。清尘是绝顶的聪明,一句不能人道,就掩盖了真相,可是,这始终还是没能躲过淮王的联姻,他到底要怎么娶依琳,肃淳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判断失误,清尘真就不是女孩?不对!她就是女孩,肃淳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我的直觉绝对不会错的!
此刻,清尘已经爬到了苍灵渡的山上,遥望对岸通州。
“清尘……”不知何时,刺竹已经到了身后,或者说,他一直跟着清尘,并没有远离。
“你应该过渡去。”清尘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凌厉,反而显得出奇的温和。
“不管是什么样的恶战,让我留下来陪你吧。”刺竹上前,与清尘并肩:“我负责送初尘公主和肃淳过河。”
清尘侧脸看了看刺竹,没有吭声。
“清尘……”刺竹才一开口,清尘就堵了回去:“不要再劝我归顺,我不会归降的。”
刺竹顿了顿,低声道:“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清尘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是对安王有成见……也许,不是成见,而是恨,与生俱来的恨……”
“而我爹,也不想归降,我知道他的想法,却不知道原因,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原因……”清尘淡淡的声音,在风中散开:“我曾经以为他也是恨安王,对安王有成见,但是经过了这些事情,我开始感觉,我爹已经不那么恨他了,而且,他们俩个,还有些英雄惜惜相惺的味道……”
“诚如你所说,安王是个君子,我一再挑衅他的底线,他却宽容沉稳。只可惜,秉性难改。你不是问我,如何就能算出安王不会出兵阻拦我水路去乾州么?”清尘微微地偏头,看着刺竹,因了这特殊的角度,那眼角竟然又漫上了一丝淡淡的妩媚,他的话语却凉凉的带着算计的冰冷,冷傲又张狂:“我告诉过你,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安王为人就是这样,为了得到,他能忍,能做到不顾一切,得到了,反而看轻……”
刺竹心底一沉,清尘对安王的成见,竟然如此之深,但是谁又能说,他看得不准呢?安王为了得到沐家军,确实是不顾一切。刺竹想着,缓缓道:“未必得到了就会看轻,得来不易,才会倍加珍惜,这是人之常情。”
“安王不是常人。”清尘蔑笑:“前有旧事,后仍可见。”
“就算前有旧事,那又能代表什么?谁不犯错?你怎知他没有后悔?也许他以后都会以此警醒自己……”刺竹接口道:“一个改正的机会都不给人家,未免太过苛责。”
清尘忽地一笑:“人生沉重,难得如此清静轻松地看看斜阳,不说了吧。”他挺起胸,深吸一口气,望着那金黄即将西坠的太阳,微微地仰起脸,漾起淡淡的笑意,英气的剑眉也拖出了柔和的尾线。
刺竹定定地望着他。夕阳下,清尘的脸镀上了一层黄色的光晕,化解了他曾经寒霜般的凛冽,呈现出一种平和的温暖:“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你猜?”
呵呵,刺竹笑道:“齐家治国平天下。”
“没有这么远大的理想呢,”清尘笑了,轻轻地摇头,伸手一指:“你看啊,夕阳,浮云,晚霞遍天,多美啊……”
刺竹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也禁不住微笑起来。是的,多美啊。初夏这高远洁净的天空,湛蓝的天幕下,鱼鳞般的云彩层层叠叠,就象丰收的棉花,堆在筐子里,挤城一团,那太阳缓缓西沉,拥着漫天的晚霞,绯红一片,愈远愈淡,到了这头,只留下轻轻的尾痕,江面如碧玉,水流静止如时间停滞。而那头,通州浓郁的山野之中,栋栋茅屋,袅袅的炊烟升起来,扭着婀娜的腰身,召唤回家的人。
“我喜欢站在这里,看苍灵渡的朝阳升起,夕阳落下,”清尘的话语,清幽得如同梦境:“等不打仗了,我就和爹,到这里来摆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第59章 有心逗笑舒缓重压力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