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眼珠子一转,忽地明白,这样的对话会慢慢地把自己的心思都表露出来,继续下去,结果可能会是自己被敌人“知己”,而自己却不能对敌人“知彼”。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非也。”
“惜字如金啊,”刺竹喝着茶,轻声道:“他在那个位置,要顾忌的东西很多,身不由己嘛。”
清尘垂下眼帘,不再说话,心里打着旋,这个赵刺竹,跟我说肃淳,是什么意思?
刺竹淡淡地看过来,眼里精光一闪:“少主,你也成年了,对自己的亲事,有什么主意么?”
清尘悠然一笑,并不作答。
“你觉得男人应该妻妾成群,还是一个就好?”刺竹追问:“你预备如何?”
他淡淡地看了刺竹一眼,含糊地回答:“看我爹的意思。”
“呵呵,你这么听你爹的话?”刺竹笑着点破他的狡猾:“可是我却认为,你们家,是你说了算,你爹,听你的。”
他依旧淡淡的表情,不肯定也不否定。
“你有中意的女孩么?”刺竹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看刺竹一眼,脸上一丝玩味,没有开腔。
刺竹悠然一笑,低头喝茶。
两人骑马上了山顶,果然,山道上竖起了高高的木栅栏,插着“秦”字大旗,六个士兵把守着,看见来人,喊道:“什么人?”
清尘昂然勒住马,沉声道:“让路。”
“没有秦将军手书,谁也别想过去。”士兵回答。
刺竹低声道:“这位军爷,据我所知,这里好像是沐家军的地界呢……”
“什么木啊花啊的,我告诉你,这是淮王的天下,秦将军就是老大,沐家军算个啥?!”士兵不屑地指着刺竹,叫嚣道:“你小子别仗着穿得神气,先给我下马,回答了问话再说!”
刺竹迟疑了一下,翻身下马,一拱手:“我是安王帐下宣武将军赵刺竹,奉皇上的旨意,前去百洲给淮王贺寿。”
哼,士兵插着腰,乜了刺竹一眼,鄙弃道:“皇上?在我们这里,淮王就是皇上!他自己给自己贺寿,要你假模假式地去凑什么热闹?!”
“请军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事的人,”刺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过去:“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请军爷行个方便。”
士兵接过银子,顺带望怀里一送,便说:“你们回去吧,不是我要为难你们,而是秦将军有令,你们也别让我们为难。”
刺竹一顿,斜头望向清尘。清尘默然地望向粗木栅栏后,低声道:“叫你们领头的出来说话。”
嘻嘻,士兵揶揄道:“你以为你是谁?想见我们领头的,那……”
刺竹轻声说:“他是倾城将军沐清尘。”
士兵脸上一紧,有些慌乱,随即走到栅栏后边去了,就当刺竹以为他们要去叫领头的出来的时候,士兵却倚在栅栏上,得意地说:“秦将军说了,就是沐广驰亲自来了,也不让过,倾城将军,算个什么东西?!”
自恃有粗大的木栅栏挡着,士兵们哄笑起来,全然不把刺竹和清尘放在眼里。
刺竹无可奈何,想想大事要紧,于是摇摇头,预备上前依旧好言相求。才走两步,忽听头顶上传来一声低喝:“闪开。”他一回头,看见雪尘马上的清尘已经搭箭引弓。士兵的无礼定然已经让清尘恼怒,但是刺竹觉得此时显然不能硬碰硬,他刚要抬手阻止,那里清尘已经放弓,只听“嗖”的一声,六人已经倒地三人!
他居然一次发三箭,而且三箭皆能射中要害。刺竹正吃惊着,又听见“嗖、嗖”两声,眨眼时间清尘连发两箭,又倒地两人,剩下一下士兵,撒腿便跑,却听见身后传来阴沉的一句:“你的腿快,还是我的箭快?”
士兵吓得呆立当场,两腿发抖,却不敢回头。
刺竹一抬头,看见清尘的箭已在弦上,他微微地觑着眼,箭之所指,一股杀气逼迫而来。就在刺竹一愣神间,清尘已经放下了弓,说:“去把你们领头的叫来。”
士兵飞也似地跑了,刺竹便找了个树墩,坐下来,慢慢地等着。经过刚才的一幕,他心里想法很多。这个秦阶未免欺人太甚,自己属地那么大,还来侵食沐家军的地盘,难道淮王就这样任他胡作非为?沐广驰能忍下这口气么?他开始悟到,这样的局面对我方甚好,秦阶越是相逼,淮王越是态度不分明,沐广驰越是寒心,则归降的可能性越大……
时光静静地流淌着,刺竹陷在心事里,不觉日头已经偏移。
面前忽地罩下一团阴影,刺竹抬眼一看,清尘不知何时下了马,已经站到了自己前头。他俯视着自己,探究的眼神里还带着刚才的凛然,但是他的脸庞正好被树叶间斑驳的光照着,点点亮,点点暗,在越长的脸颊上映出淡淡的神秘莫测,不知为何,显出一些轻柔和娟秀来。那熟悉的感觉,再一次从心头浮现,刺竹有些恍惚,沐清尘,真的好像一个人,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