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没有比乡村更好的地方了,是不是?”警督贾普说着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嘴里缓缓地呼了出来,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我和波洛对苏格兰场这位警督的话颇有共鸣,深表同感。就是受了他的怂恿,我们才来到这座名叫贝辛市场的乡村小镇度周末。不执行公务时,贾普是一位痴迷的植物学家。他会兴致勃勃地描述各种花朵,流畅自如地说出那些冗长艰涩的拉丁名词,热情高涨远胜于处理案子。
“那里谁都不认识咱们,咱们也不认识别人,”贾普在鼓动我们时说,“会多么悠闲自在。”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十五英里以外一个小村子的警察碰巧路过这里——他之前曾经因为一起砒霜下毒案与贾普警督打过交道——发现这位苏格兰场的大人物正在此地,便很高兴地和他打招呼,这让贾普自我感觉倍加良好。
这是一个周日的早晨,我们正在乡村酒店的前厅吃早餐。室外阳光明媚,忍冬花的枝蔓垂挂在窗户上,我们神清气爽地坐在那里,品尝着美味的培根和煎蛋,咖啡不是很可口,但还说得过去,至少是滚烫的。
贾普说:“这才是生活。等我退休了,就在乡村找个类似这样的小地方安顿下来,远离犯罪,过过世外桃源的生活。”
“犯罪嘛,哪里都会有的。”波洛边说边拿起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面包,不高兴地看看轻快地落在窗台上的那只胆大的麻雀。
我随口念出一首歌谣:
那个小鬼长得俊,其实是个坏东西。真的不愿告诉你,兔子也有虎狼心。
“哎呀,”贾普说着往椅背上一靠,“我想我可以再吃个煎蛋,或者再来两片培根。你还要吗,上尉?”
“我也照样来一份。”我高高兴兴地回答,“你怎么样,波洛?”
波洛摇头说:“一个人不能把胃塞得太满,这样大脑就拒绝工作了。”
“我愿意冒这种风险把胃再塞满一些,”贾普笑嘻嘻地说,“我胃口大。顺便说一句,波洛先生,你有点发胖呢。嗨,小姐,培根煎蛋,再加两份。”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刻,门口出现了一位威风凛凛的人,是警士波拉德。
“请原谅,先生们,我要打扰一下警督。我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我在休假,”贾普立刻说,“别拿工作来烦我。案情是什么?”
“住在利宅院的那位先生——他开枪自杀了——子弹击中头部。”
“就这样呀,那他们会处理的。”贾普兴趣索然地说,“要么就是欠了谁的钱,要么就是争风吃醋。抱歉,波拉德,我没什么可说的。”
“问题在于,”这位警察说,“他不可能是开枪自杀,至少贾尔斯大夫是这么说的。”
贾普放下杯子,“不可能开枪自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尔斯大夫是这么说的,”波拉德重复了一遍,“他说这绝对不可能。但是他给不出理由,因为门是从里边锁上的,窗户插销也插得好好的。尽管无法解释,他还是认为那人不可能自杀。”
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吗?第二份培根煎蛋被推到了一边。几分钟后,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向利宅院走去。贾普边赶路边向警士了解情况。
死者是位名叫沃尔特·普罗瑟罗的中年人,隐居在此。八年前,他来到贝辛市场小镇,租住在利宅院,那是座荒芜破败的老房子。他住在宅院的一角,由随身带来的管家照顾他。管家名叫克莱格小姐,是位不错的女子,大家都很喜欢她。最近,他家来了客人,有对夫妇帕克先生和太太从伦敦到此造访普罗瑟罗先生。今天早晨,克莱格小姐敲门时主人没有应答,门从里面锁着。克莱格小姐很吃惊,打电话叫来了警察和医生。波拉德警察和贾尔斯医生同时抵达,他们合力撞开了普罗瑟罗先生卧室的橡木门,发现他头部中弹,倒卧在地,右手握着一把手枪。显而易见,这是自杀。
然而,贾尔斯医生检查尸体之后就不那么确定了,他把警察拉到一旁,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这时波拉德立即想到了正在本地度周末的贾普。他让医生负责照看现场,自己急急忙忙赶往贾普下榻的酒店。
等波拉德介绍完情况,我们已经走到了利宅院。这是一所老旧的大房子,四周是荒草萋萋无人打理的破败花园。前门开着,我们随即登堂入室,穿过大厅来到有人在说话的小起居室。房间里有四个人,有个男人衣着花哨、表情奸诈,一看就令人讨厌;有位女子与他气质相近,长得不错,但举止粗俗;另外那位女子一身整洁的黑衣,站得离他们较远,我觉得她就是那位管家小姐;还有个穿着花呢运动服的高个子男人,精明强干的样子,一望便知是医生。
“贾尔斯医生,”警察介绍说,“这是苏格兰场的贾普警督,还有他的两位朋友。”
医生向我们打过招呼后又把我们介绍给帕克先生和太太,然后大家一起上楼。波拉德按照贾普的示意留在楼下,他要留意整幢房子。医生领我们走到楼上,经过一个走廊,走廊尽头是个洞开的门道,门框的铰链上挂着些残片。门已被撞开,向内倒在地板上。
我们走进去,尸体还躺在地上。普罗瑟罗先生是位中年人,一脸络腮胡子,鬓角已经渗出星星白发。贾普走过去,在尸体旁边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