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成中考的时候就进入了他高中三年所在的班级,第二次分班的时候,有多达十八个人留在了这个班级——蒋玉成也是其中之一。得益于此,在同样面临扫除的时候,蒋玉成的班级在没有班委的条件下仍然维持了很高的组织度,基本有秩序地协力完成了整个扫除工作——当然,也得说蒋玉成班里面的垃圾并没有夸张到那种程度。
但是余宝晨的表情却变得很可怕了,她用一种咒语般飘渺而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那大抵就是悲剧的预演,当时我却浑然不觉。后来当了团支书,我才明白过来,大家都知道我是对的,大家也很喜欢我这样做·····但是,但是我还是只有一个人,孤军奋战···”
“话说啊···”
蒋玉成突然觉得,自己有种很强烈的,提问的——虽然这对于余宝晨来说或许是种冒犯,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也顾不得这些了。
“嗯?怎么了?”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很想问你——”蒋玉成顿了顿,说道,“你们家也不缺钱啊,你爸没想过帮你弄弄吗?——按理说你家里把你弄进重点班或者英才班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了,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还要在徐老蔫的班里浪费三年时光呢?”
虽然实验分班原则上是按照成绩来进行的,但是如果真的想走后门的话,同样也是可以的——而且这后门的门槛其实并不是很高。别说是余宝晨家这种“豪门”了,就算是普通的中产之家,想要把自家孩子从平行班里捞出来送进重点班,只要咬咬牙出个几万块钱也完全能做得到,而这些被硬塞进重点班的学生,在学霸们的带动下最后往往也都能有个不错的结果:蒋玉成班里有六十五个人,真正按照成绩考进来的只有包括蒋玉成在内的前四十个人——而最后高考的时候,全班除了最后十名之外,其他所有人分数都考过了重本线。
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待在平行班里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家里彻底决定放弃治疗的人,另一种是家里拿不出钱来,而本人又不够努力或者太过于倒霉,高一两次考试全都考砸的人。那么,余宝晨应该算哪一种呢?这就是蒋玉成的问题所在——从蒋玉成对余宝晨的了解来看,她很明显不属于这两种人中的任何一种。
“你当年考分班试的时候,成绩大概是?·····”
“一千三百二十名理科生里面的七百七十二名,我到死都不会忘了这个数字。”余宝晨的声音里面是深深的遗憾,“正好是a班的第一名。”
“你看···”听到这里,蒋玉成可是真的为她感到惋惜了——只要她的分数再高一分,恐怕她的高中时代,也将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而且归根结底,分班考试其实根本就不是“一分定生死”的中考高考,对于有门路的人来说甚至完全就是走个过场——无非就是多花一点钱的问题了。没错,就是“一点”——对于余宝晨的家庭来说,几万块钱真的只能算“一点”,黄阿姨现在用的那个手提包差不多就是这个价格。“你本来成绩也不差,稍微使点钱,不就过去了吗?——对了,我记得你高考的时候····”
“五百二十三分,当年的理科重本线是五百二十四分。”余宝晨的声音流畅清晰得可怕,“我本来应该在l顺的海军舰艇学院,成为新中国第一批上航母的女军官,这时候也许在浦海级航母上实习,也许在亚丁湾护航,也许在去年的时候和舰艇学院方阵一起从金水桥前走过!!·····”
“所以说啊,你当初就不该学理,也不该进入徐老蔫的班。”蒋玉成指出,“家里有条件为什么不用啊?明明喜欢看历史类的东西,就去学历史不好吗?····”
“有什么办法呢——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伴着自嘲的声音,余宝晨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诶?!?!”
“确实呢,以我爸的能力,分班什么的确实算不上什么难事——当时没等我开口,他已经开始做这些事情了。”余宝晨解释道,“不过呢,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当时是我跟我爸要求不弄的。”
“纳尼?!你要求不弄的?”
蒋玉成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无法理解余宝晨的思路——一般的高中生终归还是希望自己在一个好一点的班级的,有这种“作弊”的机会,明明应该高兴都来不及才对!可是余宝晨她,为什么···
“应该说当时的我是很自信呢还是很天真呢···”余宝晨叹了口气——虽然蒋玉成也知道,“放养”的教育方针跟“包办”的教育方针各有利弊,不能一概而论谁对谁错,但是这个时候,蒋玉成还是觉得,余叔叔任由自己女儿这么乱来,是不是也有些不太恰当呢?
“额···好···”
高中时代毕竟已经过去了——面对余宝晨给出的答案,蒋玉成也只能跟着一声叹息,“我觉得啊,就算真的学理科,要是你能来我们班的话,别的不说,起码高考成绩超重本线几十分还是能保证的——而且强哥他们也都是很好的人,可比徐老蔫什么的强多了···”
这样一来,我们两个提前三年认识的话,可能就真的会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了呢!(注2)···这一句潜台词,蒋玉成窝在了心里,并没有说出来——何况自己那么一堆yy,也并不是容易解释的事情。
“嘛,现在看来,可能确实如此——”余宝晨苦笑道,“当时从初中刚出来没多久的我,说不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自信的一个人呢···”
“当时啊,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事都能摆平——不就是个稀烂的班嘛,好打理得很嘛!自己是一门心思,想要给大家办事,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成了同时和雪里蕻与庸众一齐开战的节奏···”
蒋玉成突然发现,虽然和余宝晨在一起码字这么久了,他却是第一次探究她的过往——可笑的是,自己竟然真的以为天生神将就是天生如此,从没考虑过她究竟怎样变成如今的她。余宝晨的思想总是天威难测,于是他就下意识地放弃了探究的努力;余宝晨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他就自然而然地不想再去了解其中还有什么其他的缘由——对蒋玉成来说,白头山天生神将似乎是从天地乖离之时便矗立在那里的,就像真正的白头山一样,because-she-is-there。
然而到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余宝晨会用哪种淡定的语气自称天才。这不是她的骄傲,相反,却是挫折之后的痛定思痛。原来自己不是万能的,原来自己并没有什么力量——没错,自己“只不过”是个“天才”而已。
说到这里,余宝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没人来和我一起呢?·····我明明是对的啊。”
她到底是在说什么事呢?是那次开学的扫除吗?还是说她和徐老蔫作斗争的事迹呢?或者···别的什么事情?····她那改天换地的革命热情维持了多久?她发觉自己孤身一人是在什么时候?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彷徨,愤恨?她又产生了怎样痛苦的思考?最后是在什么时候自暴自弃地变成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种半死不活的模样?···
想来想去,蒋玉成觉得,对于余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