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郸捋着胡须插话:“对了,明年就是各地秋闱,到时候翰林院多半官员都要去放差,许大人什么打算?”
在古代,翰林院的工作虽然清贵,但是油水太少,像是许清元这样家中还有其他人在朝为官的,两人的俸禄和家族产业尚且能够转圜支撑,但在一些贫寒人家出身的翰林官员来说,整日呆在这个清水衙门里,交际应酬却一样也不少,花销大,家底薄,穷翰林可不是说说而已。
而每当乡试、会试的年月,就是大部分翰林难得的捞油水的机会。翰林被皇帝任去外地监考,也叫做“放差”,一般在乡试年的五到七月放差名单才会逐渐公布,但谁也不会等到那个时候才动手,一般诸人会提前一段时间各处走动找关系,以期被任去大省做监考官,这么一趟下来,大约能捞个千银子没问题。
“怎么这才十月份,安郸兄也太急了点。”许清元开玩笑道。
“哎,你不知道,”安郸摇摇头,一副很懂的样子,“现在已经晚了。今年起头的时候我就听说有好几个翰林在活动庆山那边的放差,到现在就没剩下多少好地方了,等到来年你再看,恐怕只能去南面喽。”
许清元转头看向江新知,他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安兄说的不错,我并非京城人氏,此次也想寻个外差,前几天我向学士大人探听口风的时候,他说富庶之地的考官早被占去,如今只有中原和边陲几个省还有空缺,许大人明年若有此意,也需得早日做准备。”
“竟是如此。”许清元没想到外差竟然这么抢手,她存的倒不是借此捞钱的目的,只是曾经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小考生摇身一变成为主宰一地考学的监考官怎么想都很爽嘛,更何况还可以借此机会寻点好苗子收入麾下培养,一举两得的事,不管有没有油水她都打算去试试的。
“多谢二位提点,我记下了。天色不早,我还需要去殿中给张公子讲课,先行告辞。”许清元朝他们二人作揖行礼,二人回一礼,避开身让她先走。
皇帝回宫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许清元十分好奇他们谈什么能谈到这么晚,单纯是定罪处刑的话,其实皇帝根本没必要跑这么一趟,既然有此一行,说明她之前琢磨思路的大概没错:承乡侯或许有底牌,或者足以撼动皇帝的筹码,至少可以换回张登的性命。
不出所料,个把月后,皇帝以谋叛、大不敬等十八项罪名将承乡侯上下皆除以死刑,但却念在血缘关系上给予了一定优待,其中就包括赦免张登的死刑,而是改为流徙三千里。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她十分好奇承乡侯究竟是怎么说服的皇帝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于是在张登被发配流放的那天,许清元出去送了他一程。
“多谢老师还肯来见我最后一面。”张登似乎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愿意跟他扯上关系,感激的痛哭流涕,他想要给许清元行礼,却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上,模样狼狈不堪,“以后万一我有回京之日,一定回报您。”
许清元弯下腰双手把他搀扶起来,痛惜道:“你太傻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即便我有心救你,也是力不从心。”
张登用手臂狠狠擦去眼泪,他又悔恨又痛苦:“是我们一家受奸人挑唆所害,所以才做下这些错事。如今我不敢求皇上原谅我们,只求能将那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听完张登简要的几句描述,许清元几乎瞬间就将他说的那位高人跟一直想要谋杀公主的幕后之人联系起来,她追问了几句那人的信息,但张登被人家耍得团团转,根本没有见到庐山真面目。
“那你就说说与你接头之人是什么样子吧。”许清元只好问这个,有信息总比没有信息强。
“听声音似乎是个六七旬的老叟,但他说话很少,是以我也不敢确定。”张登拼命回想半天,才记起一点来。
老叟?这跟之前梁统领从歹人口中问出来的又有不同,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还是说都是障眼法?
旁边的官差小步上前,朝许清元陪笑着提醒道:“大人,时候不早了,犯人得抓紧赶路,您看……”
“哦,”许清元这才像回过神来一般,她点点头,塞给官差几两银子,悄悄附在他耳边嘱咐几句,然后退后道,“耽误几位时间了。张登,一路保重。”
张登不甘地回望着许清元及她身后若隐若现的巍峨的城墙,含着热泪被官差带走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本以为有许清元的打点,自己能在路上过得好一些,可一路上官差们对他却十分恶劣。他怎么也想不到,其实这才是许清元塞钱给官差想要达到的最终效果。
今日课后,张闻庭照常拉住许清元问了几个问题,许清元一一解答过后,他突然问道:“听说翰林们每逢大考之年大多数会去外地任监考官,不知老师明年去不去?”
“是有这个打算,张公子问这个做什么?”许清元看他似有所求的样子,不解道。
张闻庭抿了抿唇,然后抬起头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恳求道:“我想请老师带上我出去看看。”
“这……”许清元有点犹豫,“若无皇上应允,似乎不太合规矩。”
“我会向皇上禀明的,只求许大人能准许。”张闻庭忙添上一句,生怕她拒绝的样子。
“如果皇上同意,我倒是可以带你过去。”她倒是不介意,年轻人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事,说不定能扭转他现在的脾气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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