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后,貅环山脉西南端人迹不至的枯红林海深处。
秋后,当地特有的树种枯榕的树叶因枯黄而泛红。这种树的木质坚硬胜钢,重量只有普遍树木的五分之一,枝上长出的根扎进地下支撑枝干,因此一棵五十丈高的枯榕树的树冠能达到两百余丈直径。树与树之间树冠犬牙交错,枝上根系互相纠缠支撑,枝叶挤在一起密不透风,绵延十数万里,恍如波澜微兴的红色海洋,平静、瑰丽、壮观。
倘若穿过树叶层到树冠下方,则会看到其实这底下深沟巨壑、悬崖峭壁密如蛛网。古时造山运动结束后,貅环山脉地壳各个断层的应力多半集中在此,将地表撕扯出无数道裂缝。这些裂谷浅的数百丈,深的超过万丈,间距倒是不大,宽的不过一两百丈,这点间距完全在枯榕树森林树冠覆盖之下。
林海下面终年不见阳光,裂谷底下更加黑暗阴冷,光线不到下面,声音也传不出树海,是一个绝佳的藏匿地点。
此刻在林海北端某个深两千丈的裂谷底部,两名金丹期的魔修正恶战犹酣。其中一名催动九柄白骨飞刀和五枚绿色骷髅头的男子占据绝对主动,稳步地一点点压缩对手的防御空间,取胜只在数合之内。落在下风的魔修须发散乱,目光渐次黯淡,身上护甲破碎,仅剩一件形如蛇类脊椎的法宝苦苦支撑。
过了约十分钟,攻击方终告得手,用白骨飞刀钉住对手四肢后钉在谷底石壁上面,五只绿骷髅头怪笑着扑上前欢快地啃噬起受害者的血肉。
受害者厉声咒骂:“厉老鬼,你我系出同门,余某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暗算我,圣盟祖师知道必将你锉骨扬灰,魂魄炼成魔婴永不超生。”
厉老鬼得意洋洋地露出扭曲的面孔:“余师兄,祖师很忙,忙着降临大业,哪有闲功夫管底下小卒自相残杀的小事情?圣盟内最是重视强者不过,我能杀你说明我比你强,上面爱护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呢?”
余师兄抗不过痛苦,惨叫着求饶:“参加降临大典的资格由门主亲自颁定,你就算抢走我的牌牒也通不过检验关,进不去绥济谷一切都是白搭。不如你饶我一命,我送你进去,我下半生给你做牛做马永远听你的话。”
“牛马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只有死人才最乖。”厉老鬼不为所动,反而加速催动骷髅头。
不到片刻,余师兄被骷髅头啃得连渣都不剩。
厉老鬼拿到抢来的储物袋,忙不迭地破开印记,从里面翻出一枚巴掌大的铜质牌牒。他脸上露出得色,喃喃道:“绥济谷只认牌牒不认人,有牒就能进去。像魔君降临这种大典我怎么能错过呢,万一魔君降临之际兴致大好赏赐下什么,终身受益无穷呐。”
这边正在得意洋洋中,冷不防斜刺里闪现一道诡异的暗红光斑,旋即绝大的热流汹涌地扑到,瞬间将这一片地区镀上一层暗红的、犹如夹杂着火山浓烟的熔岩般的光芒。
厉老鬼似踩到电门般弹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五只绿骷髅头喷出团团魔雾笼罩全身,连人带雾团闪向斜上方,在火山熔岩般的光影中拉出了一条笔直的黑线远远射开去。
可惜逃得快回来得也快,黑线好似光线射在镜子上一般又弹回原地。厉老鬼现出身形,笼罩身体的魔雾扩大了数倍,五只绿骷髅头在其中飞速地隐现不定。
魔雾的表面还多出数十个拳头大的火球,确切的讲火球更像是从火山里喷出来的熔岩块,以超高的速度狂暴地轰击着魔雾。
这赫然是一件上品法宝级别的魔宝,威力比五只绿骷髅头强太多。熔岩团的火光晦涩而狂暴,温度高得离离奇,沾到它的魔雾哧哧地被蒸发,绿骷髅头根本不敢同它们直接碰撞。
攻击者还不止一个。
在最初闪现暗红光的位置上,一条暗红如血的电舌杀到,当接近到十丈距离时分出上百道分支,织成一个电网包裹住厉老鬼,同那些熔岩块配合无间地轰击着目标,其威力看又是一件上品法宝级的魔宝。
四周空间同时掀起黑色灰尘,这灰尘又浓又厚且温度超高,它们仿佛是熔岩块和电舌的良导体,后两者在它笼罩区域内的移动速度一下子提到近乎瞬移,三者的结合营造出恍如火山口爆发的环境,封死了这片区域。
可怜厉老鬼刚刚经历一场苦战,不仅消耗掉大量体力,而且最趁手的魔宝受损严重,此刻哪还有还手的余地,遭到完全的压制,处境恰是刚刚被他杀死的余师兄的翻版。
死撑不到十分钟,厉老鬼勉强祭出的白骨飞刀被闪电和熔岩块全部砸碎,绿骨骼头五去其四,魔雾薄得近乎完全透明,七窍淌血、精神萎靡。在绝望之下,他憋口气大喊:“火湖,我知道是你,为什么?”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为什么杀他,我就为什么杀你。”
“你也要抢牌牒?开什么玩笑!据我所知,你的宗门颁给了你牌牒,你是被选定参加降临大典的精英高手呀!”
“我还需要一块,懂了吗!”
厉老鬼愣一下后恍然大悟:“你是帮同伴抢的。我求饶,我的送给你们,看在你我多少有点交情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吧。”
“没见你放过他,这下却要我放过你?都这会儿了,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杀人灭口,难不成你们对降临大典另有图谋?”
一个黑影很突兀地出现在厉老鬼身前,熔岩块、电网为之让出一条通道。黑影伸出一只死灰死灰的、上面长着三寸多长绿毛的手臂,五根手指指甲又长又黑又尖,毫无滞碍地抓破仅剩的绿骷髅头后插进他的胸膛。
厉老鬼一声惨叫,身体飞速干瘪下去,不到五秒钟便变成了一具干尸。
光线照亮了黑影,这是一具全身长着绿毛的僵尸。它收回手臂,手上抓着一颗胀鼓鼓的心脏扔进嘴里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