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陵园位于文苏市的南郊,树木苍郁空气清新,原本是踏青休假的好去处,不过因为有了这个规模宏大的中南陵园,出没此处的人大多是来祭奠去世的亲朋好友,游玩休假的人实在不多,毕竟陵园这种地方,国人还是很忌讳的。
钱楚的车停在汽修店,再由周重诚开车带着她过来。
一路上钱楚一句话都说,只是靠在椅背上,木然的看着窗外。
她不说话,周重诚自然也不开口。
车行驶平坦的大马路上,周围的树木快速的向后滑去,至于风景,钱楚自然是无心观赏。
车来到陵园门口,陵园周的空地上停了不少车,周重诚带着她进去,走过一排排冰冷的墓碑,最终停在一块半旧的墓碑前。
墓碑前摆放着其他枯萎的残花,周重诚过去,伸手把那些残花残叶捞了起来,塞到带来的一个方便袋里扔地上。
钱楚的视线落在墓碑的照片上,那个看着镜头的年轻人带着她熟悉的微笑,安静的看着她。
宁静的湖面像被人投入一块石子,溅起一层层的涟漪荡漾开,那涟漪越荡越大,越荡越急,就像惊醒了深潭中的水中怪兽,正咆哮着破潭而出。
没有起伏的情绪被墓碑上那张照片激发出了无限伤感。这个人啊,填满了她美好年华中的全部空隙,让她从披着无坚不摧外衣的战士变成了一个柔软的女生,最终又给了她重重一击。
她爱的时候义无反顾,可现在呢?她的恨都失去了落脚点,她现在要怎么办呢?
她抓着手里的那束花,放在碑前,又镶嵌着照片的墓碑前蹲下,她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唯有地上一滴一滴落下的的泪水才显示了她此刻悲伤的心情。
他怎么就死了呢?
这世上那么多生病的人,那么多都能治好,她只有一个他而已,他怎么就死了呢?
周重诚默默的走到远一点的地方,扭着头看着远方。
人这种生物真奇怪,明明他和唐行远是那么多年的好友,钱楚跟唐行远谈恋爱不过几年,结果唐行远因为爱情就把他踢到边角去了,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又羡慕又妒忌又愤怒,最终只能乖乖缩在一边。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周重诚都在想,如果唐行远没有遇到钱楚,如果他没有恋爱,如果他后期的心绪起伏没有那么大,是不是到现在还活着?
后来他发现了,不单是他和唐行远,身边任何一对兄弟都一样,一旦涉及到爱情,人性自私的那部分就会自动跳出来,把兄弟友情放到一边,选择爱情。
什么女人是衣裳兄弟是手足?都是骗狗的。
周重诚回头看了眼钱楚,她伸手摸了唐行远的照片,声音带着哭腔说着什么。
这个时候,她再也没了之前努力维持的女神姿态,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那假惺惺的笑容真是不适合她,什么样的人才会始终没有情绪似的始终维持着一种表情?
他还是觉得当年高中时候的钱楚那样大哭大笑,才是真正人该有的情绪。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扫到了唐行远的照片,心里突然又生出一点愧疚,在哥们的墓碑前肖想他对象,有点对不住哥们。
唐行远刚走的前两年,周重诚每次想起来都会骂他一通,如今,走都走了,那种悲伤的心境已经没了,只是每年有时间过来几趟,替他扫扫墓碑上的灰尘拔拔杂草,顺便跟他聊聊天,觉得也没什么好伤心的。人刚走时,来探望的人很多,三三两两三天两头,到了现在,也只有他的家人才愿意过来探望他了。
人家说得人走茶凉,就是指这种。
钱楚在墓碑边坐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逐渐冷静,她不过是跟他抱怨抱怨他一声不吭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行为,最起码告诉她一声,她也有个心理准备,结果呢?不声不响的走了,留下她像个傻子似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明白为什么她就被抛弃了,还带着可笑的念想一直惦记着,幻想着哪一天他又回来了。
“……算了,我也不怪你,或许你也是觉得自己可以活下来的吧?想给我一个惊喜或者是维持住我的那份惊喜吧。我不怪你。毕竟你也不想故意隐瞒我。”钱楚伸手抓了抓头发“我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一直把你记在心里。要说我怨你的地方肯定也有,我想问问你,你怎么就没给我托过梦呢?哪怕一次也好啊?”
她抱着头,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行远,你要是真的在天有灵,你今天晚上就在我梦里出现一次好不好?就一次,我不贪心……”说着,她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又下来了“你要不来,我……我……我也不能拿你怎么着,你人都走了,我还能怎么办?吓不到你,威胁不到你,我生气你也不来哄我……”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好半天,一会哭一会笑,周重诚觉得她有点神经质了,真想代替唐行远答应她一声,回应她得回应只有墓园里刮过的风声。
良久过后,她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她撑着腿想要站起来,结果腿麻得动不了,想要伸手扶着墓碑站起来,举起的手一下落空,两条腿都没支撑的力气,“咕咚”一下跪在地上。
周重诚听到声音,一掉头看到了,急忙冲过来扶她“你想殉情也找个靠谱点的地方,这碑能磕死人吗?得使多大的劲才能撞死啊?”
钱楚气得咬牙“我这是脚麻了!”
钱楚一时爬不起来,主要腿使不上力气,但是架不住周重诚身高马大力气大,两只手一边抓她一个胳膊,拧小鸡崽似的一把拧着钱楚站了起来。
这动作让钱楚显得狼狈不堪,她气愤的抬头“周重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