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骤然一晃,猛然亮了许多,随之一闪,灭了。片刻的寂静中,黑夜象沉重的大石迅速压来。
“族长……”门外有人急报:“乌克逃了!”
柳漠西手掌猝然收紧,额前一道青筋微微一跳,只短短刹那,他已拿起桌上乌剑闪出门外:“追!”
早膳时,芯月才听说乌克趁夜潜逃,柳漠西带人追赶去了。
下午日头偏西,芯月提着胆子度过大半天时,那人疲惫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她身后。仿似有感应一般,她倏然转身,正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瞳眸中。
“你受伤了?”她惊呼。
柳漠西不以为意地低头看了眼被血迹染湿的长袍,扯扯唇:“早就受伤了。”
那是旧伤,在追寻到乌克时难免一番激烈的打斗,若非那群清兵突然出现,他也不会让旧伤再次裂开得这么严重。清兵一听乌克指着他喊“漠西乱党”,清兵立刻将他团团围住,口中嚷着“拒捕者死,格杀勿论”,他便知道漠西族被那该死的家伙嫁祸了!
芯月脸色比他还要苍白,飞快迈开步子:“我去找笑笑。”
“不用了。”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扣住她的胳膊,他注视着她,眼神深幽,声音低沉,“有你在就好了。”
近在咫尺的峻冷面容,深邃的眼睛黑亮无比,如繁星璀璨的夜笼罩住她。芯月心口怦然跳动,压下翻涌的心情,缓步上前,站到了他身边,只是瞬间犹疑,很快将他带到自己房中。
幸好出门在外,她的包袱里随时备了疗伤药膏。拉开他的衣袍,视线立刻被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所惊骇。这哪是旧伤……分明是旧伤上再添新伤,明显的掌印青紫至黑,完全可以看出对方下手的狠毒,根本就是要至他于死地。
芯月咬咬牙,小心地将他与血迹一起紧粘在皮肤上的白色内衣撕开,将湿布浸上清水,细心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柳漠西静默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此刻最重要的事不是清理伤口,而是看她。
他凝视着她,一舜不舜,让她指尖微颤。
这人怎么一日间变了个模样?昨日还霸气汹汹,神情桀骜,盯着人的目光锋利如剑,今日却这么安静,连眼神也参杂着莫名的柔和。细细一想,这哪是她所熟悉的柳漠西?莫非受了伤,连人的性情也会发生改变?
“你是瑞亲王府的格格?”见她将纱布打上最后一个结,他徐徐开了口。
芯月心里没来由地一跳,迟疑片刻,说道:“是。你怎么知道了?”她不会相信一个晚上,他就会恢复记忆,如果真那么快,她定要后悔自己没及时抓住机会,也去罚他为奴为仆试试。
柳漠西眼中幽意陡深:“是,我都知道了。”
芯月离开他的身前,避到几步之外。她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或许是试探自己,毕竟看那眼神便是堪称冷淡,全无往日浓烈的爱恨。他应该也不会知道,曾经两人是多么地……亲密……
粉颊陡然发烧,前生之事,今生感同身受,有耻辱、羞愤还有迷茫难解的情动。
转开话题,芯月斜斜扬眉,打量过去:“乌克那些人怎样了?”
柳漠西神色瞬间冷下来:“萨拉族在朝廷面前栽赃嫁祸,冒充我漠西族人四处挑衅,现在朝廷视漠西族假降,实为乱党。”
芯月蹙眉,正过身子看他:“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了。”柳漠西想都没想,一口拒绝。她既然抛却皇帝的宠爱、舍弃格格身份离开王府,必是有自己的理由,他不希望她为了漠西族而改变自己原本的计划。经过今日这场恶斗,看来漠西族人又要开始四处逃离了!不过这次害了他们的却是萨拉人……一个与漠西族久有纷争的邻族!萨拉族还盗走了龙云图,这份蓄意挑起的仇怨又岂是三两天可以化解?
芯月定定与他对视,只见他眉心微拧,眼底血丝隐隐,深掩着疲惫。一夜未眠加上追杀恶斗,便是铁打的人也难熬。众所能见的皆是他冷傲摄人,却不知他一身倔气绝不愿将脆弱示与人看。在她面前,也会掩饰真实的心境……一阵心疼不能自已地牵扯着她的心,但闻他低哑的声音响起:“你若再这样看我,我便要控制不住将你抱在怀中了。”
这人当真是伤了头?瑞亲王府时,他谨守侍卫身份,从不越矩半步,她主动靠近他也不动如山。大漠生涯,他从来妄顾她的意愿,想抱便抱,想吻便吻,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