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相信,也不会承认,芯月只是落在自己手中的罪人,低贱的女奴……
他只是痛恨她,痛恨到想尽一切办法去让她偿还而已!
四周万籁俱寂,毡房中只听到自己时粗时重的呼吸声。柳漠西僵坐在桌旁,搁在桌上的拳头冷硬,英俊的面容铁青如冰,整个人不断地沉进深渊底处,底处……
夜深人静。
隔壁,房中点着如豆黄灯。
芯月躺在软塌之上,塌上已经铺了三层毡毯加棉絮,可她仍是蜷缩着身子,簌簌发抖。女仆刚喂她吃完药,正在收拾。柳漠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女仆吓了一跳,连忙惊颤着身子退了出去。
他悄悄走近,眼睛一舜不舜盯着毛毯中缩成一团的女人,心头不禁刺痛了一下。
简陋的毡房,昏暗的灯光,冰冷一室。
这位娇贵无比的大清格格,看起来脆弱如一只可怜的小动物。他走上前,阴影笼罩住她的身子,黑眸中映出她苍白哆嗦的嘴唇。
她病了……
芯月好难受,胃里、嘴里全是喝下药汁后的苦涩,额头如被烈火灼烧,四肢却冰凉彻骨。
阿玛……额娘……小英……
谁来看看她啊,谁来救救她啊!头痛,胃痛,心痛,浑身都痛……她好象要死掉了!
可是,美丽的眼睛狠狠眯起,她还不至于丧失意识。这里不是是瑞亲王府,不是皇宫,而是残酷之窟……大漠里的城堡,属于那个男人的地方……
突然,感觉到一股热力在身后蔓延,熟悉的男性气息若有若无地窜入鼻端。
芯月的心顿时一慌,又剧烈抖瑟了一下,豁然张开眼睛,柳漠西英挺而冷硬的五官便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你……”她吃惊地翻身坐起,望着他的眼瞳骤然紧缩,牙根随之紧咬起来。再见这个男人,除了翻腾在胸腔灼烧着五脏六腑的痛,她还有着挥不去的羞辱与恨意。
看到他,就想起岩锋林中的掠夺;看到他,就想起龙云坛前的屈辱;看到他,就想起正在饱受折磨的哥哥。若说曾经深深思念过,眷恋过,在昨夜冰冷无情的血泪挣扎中,仅存的希望消失怠尽,她对他只剩下不堪回首的恨。
柳漠西焉能瞧不出她的愤怒,他皱起浓眉,拳头紧握在后。
紫笑说他对芯月动了情,他不信,所以执意要来看看她。若是动情,为何七年相伴可以冷漠离去?为何分开三年可以不去思念?为何可以对她的诱惑坐怀不乱,又可以看着她倔强的泪眼冷酷虐夺?……他知道自己是冷漠到近乎残酷的,可是,若真是动了情,又怎会做出这一切?
那个毒咒……真会令人丧失理智,越是在乎就越会去伤害吗?
漆黑的瞳眸深幽起来,像十月山间没有温度的湖水,映照着她的身影。
芯月强忍赶他出去的怒意,定定与他对视。眨眼已如万年,几多愁思,几多恩怨,尽在不动如冰的对视之中。柳漠西唇一抿,开口的声音听不出感情:“别以为会有人救你,若不听从我们的命令,休想……”
“柳漠西!”芯月低吼着打断他,抬起手指指向门口,“如果你是来下什么命令,请你离开。”
柳漠西身子绷得更直。
“救我的是蓝雾祁,不是你,你只是个想处决我的仇人而已!”
仇人?这两个字令他嘴角一抽,太阳穴也随之剧烈跳动起来。
“是!仇人!”芯月不怕死地重复一次,看到他嘴角抽畜的模样,心头不禁涌过一丝报复的快感。无情如柳漠西,也会怕自己当他是仇人吗?
“仇人又如何?你大清一直就是漠西族的仇人,别以为我还会惧怕!”柳漠西僵硬地说道。
芯月手指微颤,立刻想到……他似乎真没惧怕过,否则就不会掳掠自己和大哥。对,大哥和七哥犹在石囚中饱受煎熬,她不能冲动,必得想办法救出他们才行。缓缓收回手,抓紧身上的被褥,芯月瞥过头不再看他,声音如他一样冷漠如冰:“如果你还想威胁我的话,最好省点力气。”
柳漠西上前一步,俯视着径自躺回塌上不愿意多瞧他一眼的女子,怒从心起。
为什么?为什么心绪总是这么容易被她牵引?紫笑说的是很的么?是真的么?
仇人……他们之间是身份已经是仇人了啊!
“有事,让蓝雾祁来找我。至于你,最好不要再出现,以免破坏我心情,影响我回忆龙云图。”芯月沉着气说完这段话,便闭上了眼睛。
蓝雾祁?她现在将目光转向蓝雾祁了么?
塌前,修长高大的身影又挺又直,默默站立了许久,最终黑着一张脸跨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