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静言终于放下手里的冰激凌,小银勺子叮当一下丢在玻璃盘子里,擦了擦嘴靠在椅背上。
孟静楷忽然看向这个一直沉默的妹妹:“是你……是不是?”
“哈!”孟静言像是看天大的笑话:“你又不是狡兔三窟,总就那么几个地方,你天天不回来往小公馆跑,你还真以为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事,能瞒得住吗?还用得着我去说?”孟静言站起来:“对了,孟静楷,你太小看我了。”
孟静楷双手握拳站在那里,一家人像是装在同一个大容器里的冰块,看似透明却是格格不入,而喜岚,他真的没有把握。
当年孟国涛在纪委任职的时候,关于喜国焕那案子,他是主要负责人,现在他怎么能挑明说,我喜欢的那姑娘是当年被双规的喜国焕家的姑娘。不是他没有勇气,而是说了以后,不会有任何帮助。他不知该怎么办。
“三哥,论聪明你比不上大哥,论手段你也比不上二哥,不过好在你还有那么点勇气,这就是为什么三个哥哥里唯独我最和你亲近的原因。”孟静楷不知道这个妹妹要说什么,他晃眼一看孟静言的笑:“可是我没料到,事情已经被捅破了,你却连承认心上人的勇气也没有了。三哥,看来我真是看走眼你了。”
孟静楷无言以对,这层薄薄的窗户纸确实是欲盖弥彰,说与不说完全是一回事了,可是面对爷爷的询问和父亲的质疑,他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不敢,就连那么点勇气也没有了。他疏忽了,他每天往返在小公馆的路上,家里人岂有不知的道理,何况是精明的父亲和更精明的爷爷。
“我说什么?”他冷哼一声:“说那是喜国焕家的姑娘?”
孟静言挑一挑眉:“为什么不可以。”
“爸爸当年就是利用喜国焕揪出了陆志华,最后虽然喜国焕得到宽待,但是依照父亲的脾气,他不会接纳岚岚的。”这一点清清楚楚,所以孟静楷什么也不敢说。
“那你就放掉喜岚啊。你知道她跟你不合适。”孟静言恍若唯恐天下不乱。
“她就算是死,也得在我身边。”孟静楷烦躁地抽出一支烟,啪嗒啪嗒打了两下才将烟点燃。
孟静言撇了撇嘴:“三哥,你还惦记林丹吗?”
“林丹是林丹,岚岚是岚岚。”孟静楷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你既然都清楚了,那我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个脾气,认定的事儿,谁劝也不听。既然你把人从陆承川那里抢过来,那么你就好好保护她……和她的家人吧。”孟静言披了方巾款款上楼去,涂着鲜红蔻丹的修长十指拍了拍孟静楷紧绷的肩膀:“祝你好运。”
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地铺天盖地,这一晚恐怕是不会停了,从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窗望出去,鹅毛一般的大雪飘洒在漆黑的夜幕里。
忽然,孟静楷放在玻璃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年夜(2)
电话是八脚打来的,气喘吁吁,听筒里传来的还有风呼啸的声音。
“知道了。”孟静楷将脱下来的风衣穿在身上拿了车钥匙又出去,下人端了热汤出来问道:“三少爷还要出去?”
孟静楷沉声道:“去去就回。”
事实上公司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八脚已经被逼到无路可走,站在最高的台阶上,面红耳赤,大冷的天,剃着小平顶的脑门上全都是汗水,见一辆漆黑的宝马打着雪亮的车灯驶近,他激动地挥了挥手。
雪下得很大,孟静楷并看不见是谁在闹事,只是可以看见围着八脚的都是一些壮实的青年人,手里拿着棒球棍或者砍刀的也不在少数。
他推开车门下去,八脚立即连滚带爬下来站到他身边:“三哥三哥……你可来了,我打了电话,天黑路滑,其他人都赶在路上。”
“怎么回事?”孟静楷觉得领带扣着自己的脖子喘不过气,这些人没有一个他认识,可是一个个面带煞气凶神恶煞的模样,来者不善。
八脚急得快哭了:“三哥,竹厂那块儿就剩下一家没拆完了,本来想带着兄弟几个今儿晚上拆了明天让您收个新年大礼包,谁知到刚到那儿,屋子出来的不是何家那一家,都是这些人,老狗、长脚蟹、猴子他们全被抓走了,我是没本法,被逼到这里,他们嚷嚷着要找你……”
孟静楷听这些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八成就是何玉峰搞出来的把戏,可是堵在这里又有什么用?眼下这二三十个壮汉,即便他和八脚,捆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偏偏今天的天气不好,也不知什么时候救兵会到。他唯独只有不动声色,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他不动,下面那些人也不敢动,孟静楷周身散发的都是天然的王者风度,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三哥,你有办法了?”八脚悄悄问。
孟静楷勾了勾嘴角也不看八脚一眼,小声说:“没有。”
要脱身根本没可能。不管怎样,孟家这个时期根本不能出点什么风吹草动,否则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被孟国涛的对手抓住把柄大做文章。换届选举在即,孟静楷也不想惹什么麻烦。
十二点到了,通城的钟楼大钟忽然敲响,声音浑厚,万家烟火忽然砰砰一齐燃放,尽管夜色不尽如人意,人们还是热情高涨。
这时,二三十人忽然一齐发力,操着手里的家伙朝孟静楷和猴子招呼过去。
孟静楷推了猴子一把喊道:“快跑!”
混乱中,孟静楷的后背被重重一击,他几乎要被打晕,眼前黑了黑,避过面前招呼而来的砍刀,抓住从右侧袭击的棒球棒顺势一拉,就有一个人倒在地上,有了棒球棒,他勉强招架着亮晃晃的砍刀向车的方向退去。慌乱中,口袋里的车钥匙掉在地上,雪天地滑,钥匙滑出去好远,孟静楷弯下腰去捡,却被一刀砍中了手臂,雪白的雪地上马上沾染了鲜红的鲜血,他忍着痛一脚踹在那人的膝盖上。迅速捡起钥匙,还没等站稳,一把刀又从头顶劈过来,他无处可躲,只得生生地拿手去拦了一下,然后一个漂亮的翻滚站起来,就差那么一点点到车子,他又感到右脚一阵剧烈的疼痛,刚才被打趴在地上的男子一刀正中他的大腿。孟静楷捡起地上的球棒照他的头就是狠狠一击,忍痛拉开车门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