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宪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石之轩笑了笑,不以为意,倏地闪电般探手一抓,在宇文宪、长孙晟、祝玉妍、高颎、杨素等人惊疑的目光中,他竟摘走了宇文宪马鞍上的宝弓羽箭挂在自己身后,然后施施然策马逼近河边浅滩。
扬声道:“不知哪位大齐上将当面?”话音藉由真气的推送遥遥传至对岸,高而不亢,一派彬彬有礼的贵族气度。
但见对岸的十余高级将领齐齐策马而出,同样逼近河边,其中一人运足真气,高声回应道:“在下段畅,添居领军!”
声音中正雄浑,气息悠长,显出一等一的浑厚功力,必是一员禀性正直的猛将!
此类将领,机谋诡变或许不足,但最擅长驾驭堂堂正正之师,无怪乎兵法超卓的宇文宪因兵力上的绝对劣势给他逼得节节后退,疲于奔命!
石之轩心里瞬间下了判定,向着对岸遥相拱手一礼,悠然道:“原来是段将军……上天有好生之德,吾等既然仓皇败退,段将军何必穷追不舍?何不放吾等一马,以图将来……”
此言一出,不说对岸的十余名齐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就连石之轩后方不远处的宇文宪、高颎、杨素等人也面色抽搐,不约而同地心生疑虑:这是示弱求饶么,新任监军不会是个软骨头吧?以为说几句软话就能让齐军放弃追击么……天真!
果然,对岸的段畅又高声回应道:“君命如山,为臣为将者岂可阳奉阴违?战阵交锋,请恕段某不敢稍留余地,阁下还是全力整军与段某再决胜负,勿作此小儿女姿态!”
最后一句话落,其身旁的十余将领齐齐大笑,意气风发,尽显胜利者的张狂姿态。
石之轩见此不怒反喜,貌似无限叹惋道:“可惜了……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福不可享尽,规则不可行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段将军不知适可而止之道,今生必在风华正茂之年亡于不测之祸,还请当心啊!”
此等类似于划圈圈诅咒的话语一出,还没等对岸的齐将破口大骂,反倒是石之轩身后不远处的宇文忻、宇文神庆、李彻等周军勇将颇为不忿,认为相对于对岸段畅的坦荡气概,‘裴矩’这新任的小白脸儿监军装神弄鬼的恶毒诅咒无疑输了气势,丢了脸皮不说,还多多少少打击了自家残兵本就不高的士气。
第四五六章大有禅机
唯独宇文宪、高颎、杨素、长孙晟、祝玉妍等智计深远之辈,目中闪烁着或多或少的若有所思之色,都已面色沉静下来,留神观察。
对岸的段畅止住身旁部属们的怒骂,声音依旧中正平和道:“阁下此言大有禅机,段某铭记于心。请问阁下何人?”
当今佛道盛行,南北各国真正的权贵精英无不谙熟佛法,讲究禅理。
石之轩眉头一挑,“在下不过一虞侯大都督耳,贱名不敢有辱段将军清听!”
对岸的段畅怫然不悦道:“观公言语,不是凡人,今日相见,实乃缘法,何用隐瞒名位?”
石之轩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对岸的段畅再三高声询问,“还请赐示尊名!”
石之轩回首看向宇文宪身后的亲兵,低声喝令道:“用长枪高举齐王帅旗!”
“这……”其中一个精干亲兵立时看向宇文宪,目光带着询问之意。他应该就是宇文宪的掌旗手。
宇文宪脸色变幻几下,尽管打心眼里抗拒石之轩要求,但他到底向来坚持以大周的利益为最高准则,一切从大局出发,不愿破坏监军的计划,因而目光复杂的点了允许。
石之轩满意一笑,实在是早就看穿了宇文宪的性格,不怕他不配合。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
那掌旗手应命从怀里掏出一卷绢布,铺展开来,正是一面宽大帅旗,取来一杆丈二长枪挑住帅旗上端的绳索,在马背上高高举起。
呼呼寒风之中,帅旗徐徐招展,醒目非常。
石之轩这才向着对岸幽幽一叹,沉声回应道:“吾乃天子太弟,齐王宇文宪是也!”
对岸的段畅等人无不心神一震,目露惊喜。
正在这一瞬,早有准备的石之轩倏地探手摘下本属于宇文宪的宝弓羽箭,弓如满月,霹雳弦惊……一连串动作尽在电光火石之间。
除了祝玉妍、宇文宪之外,即使武功处于一流佼佼者的长孙晟、高颎、杨素等人也没能看清他如何开弓发箭的,只见到四抹儿黑线在河面上空一闪即逝。
唯有劲矢破风的尖锐厉啸毫无征兆地灌入五千周军的耳中,恍若真实的刀割针刺,令众兵卒本能地面露痛苦之色。
然而还不等祝玉妍、宇文宪露出惊容,劲矢破空的厉啸已戛然而止,宽约五六百步的对岸蓦地传来一声金铁交鸣及四声若有若无的闷哼。
紧接着,在两岸大军同样愕然乃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以段畅为首的四个齐将的身形缓缓倾斜,栽下马背。
两岸一时静极,就连呼啸的寒风不知何时竟也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