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罗先也往这街上看了一眼,毫无触动的样子:“下次你再走神,我是不会提醒你了。真是不明白,之前为了佛眼吞下的妖怪,你几乎要与我拼命,如今倒是不着急的样子。”
“这不是没来过几回洛阳么,还不许我看看了?”桃夭做出要给他一拳的样子,“要不是你的武器乱吃东西,我早就开开心心回家了!你有时间责怪我,还不如现在就让佛眼把我的妖怪吐出来!这样你我也好早些分道扬镳,无须互相看不顺眼了!”
“那不行,我说过此番前往将军府,必要得佛眼相助。”他加快步伐往前走去,“我也并非看你不顺眼,只觉得你这个姑娘甚是古怪,不在我了解的范畴里罢了。”
桃夭“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得就像你了解过多少姑娘似的,你最常接触的姑娘,怕只有个邱晚来吧?”
罗先腾一下红了脸,说:“你莫要胡说,我与晚来也只是公务来往……”说着又住了口,皱眉道,“我为何要同你解释?”
“嘻嘻,被我说中了?”桃夭笑成一朵花,跑到他前面,故意面对着他倒退而行,“我这双眼睛啊,特别擅长看到那些粗枝大叶的人看不到的东西。光是听你‘晚来晚来’的喊得这么亲昵,就知道擎羊大人对铃星大人的感情不一般呢。”
“无聊!”罗先绕开她,“劝你留着眼睛看路,背上可没眼睛。”
“万一我背上有眼睛呢?”桃夭对着他的背影洋洋得意,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用猜,什么都老老实实地摆在外头。
正要追上去时,几个围在街边灰墙前的书生映入眼帘,说话声也顺着一阵风传过来。
“真乃神来之笔啊。”
“确实!运笔如此流畅潇洒,当世能找出几人有此功底?”
“不知是谁人大作?最近在城中好些旧墙上都见过这般的画作,看起来应是出自一人之手。”
“只怪你才来洛阳,不知咱们这儿有一位天才。”
“天才?”
桃夭听了,忍不住往那墙上细看去,灰墙上不过是一片只用墨汁勾勒而出的群像。她不懂线条流畅不流畅,甚至不知道这算什么画法,只觉得那些画面并不招她的喜欢。她素日里见多了的画,不是山水日月便是飞鸟走兽鲜花美人,看不懂也觉得好看,但这墙上画的偏不是以上任何一种,全是人,又不像人,个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手中所执不是铁链便是刀斧,刀锋之下亡者成山,更见一口大锅沸腾不止,有人于其中沉浮呼号,场面堪比地狱之景,甚是惊心动魄。难为这几个书生还把它们当成宝贝来赞美品评,换作桃夭这类对书画毫无造诣的观众,只需多看两眼,那沸油便仿佛浇在了自己身上一般,配上今日这阴森森的天色,真是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立刻逃开了去。
同样是街景,看看邻街那花灯遍布的好样貌,与此地相比,委实天堂之于地狱,眼瞧着要过年了,就不能画点吉祥如意花开富贵的场面,真不吉利。
桃夭挪开视线,快步追上罗先:“你瞧见那墙上的画儿没有?”
罗先瞟一眼:“瞧见了。”
“好看?”
“丑。”
“谁会画这种东西?”
“不知。这同样不是我来洛阳的目的。”
“大过年的,看着真是晦气。”
“也没有人喊你看。”
“我们还能不能友善地沟通?”
“我很凶猛吗?”
“算了……当我没说,你那将军府还有多远哪?”
“不远不近了。”
他越走越快,桃夭再是不满也不敢抱怨了,因为得省下所有力气才能跟上他,走出这条古旧的小街时,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群书生还在那里对墙头画评头论足,很不舍得离开,她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身后只有动静越来越大的风声,呜呜不止,如人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