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炎低头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倒也没吃什么,我吃了一盘糕点,李忠全他……他什么也没吃,只喝了几盏茶。”
赵生眯着眼,紧接着问:“在映春那里喝的?”
伍炎虽不知谢殊和赵生问这个干嘛,但也老实的点了点头,“对,第一盏茶还是映春姑娘下台亲自端过来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赵生看向谢殊,上前一步,想说什么,碍于眼前的高旭和伍炎又吞了下来。
谢殊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站在跳跃的火把下,身上的宽肩窄袖的黑色烫花玄袍将板正的身子衬托的高大挺拔,他肤色及其的白,疏冷的眉眼轻皱,不知此时在想什么。
而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随后一个锦衣卫快步跑了进来,他看着谢殊,说道:“谢大人,门外来了一个名叫腰桃的姑娘,她自称与富商李忠全的案子有关。”
诏狱很静,静到滴水可闻。
这个锦衣卫的话一出,伍炎身子顿时一僵,他猛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那个跑来传信的锦衣卫,呼吸声在这一刻都停了下来。
高旭和赵生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这是闹得哪一出。
只有谢殊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面对突然登门的腰桃并没有吃惊,挥了挥手,让人把腰桃带进来。
锦衣卫府是什么地方,诏狱又是什么地方,这锦衣卫开设以来许久,还是头一次有人主动登门的。
被带进来的腰桃目不斜视,她并没有因为诏狱里阴森血腥的氛围而感到害怕,径直地走到谢殊跟前,福了福身子,淡声说:“大人,关于李忠全的案子,奴家知晓一些。”
伍炎顿时急了,他想要站起身,却被高旭狠狠地按在板凳上动弹不得,他只好急声说:“你来做什么,你来做什么!你还有着身孕!”
腰桃并未看他,“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受这般苦刑,事情本就因我而起,因我而了断也好。”
说罢,腰桃便低头讲起,“李忠全当初肯花钱赎我,其实并不全是贪图美色,还因着一笔买卖。当初我无意中听到了人谈话,知道了一批毒的地点,我亲自去看过,还不少,足足堆了一间屋子。我知道李忠全做生意失败之后就一直想东山再起,便想着跟他做这笔交易,我提供毒的地点,他给我赎身,外给我两成的利润。”
“起初李忠全并不信我,也不肯冒这个险,但我给他拿出来了一份毒给他看,他许是去黑市查问过了,知道这种毒有多值钱,这才没忍住答应了。但他胆子小,家里的银子也都被其夫人王氏管着,事情便一直拖延下来。”
诏狱里多灰尘杂土,空气不好,腰桃没忍住掩嘴咳了两声,“我和炎哥是自幼相识,彼此熟悉,只是后来我家道中落,被卖进了梨园里唱戏,不过炎哥并没有嫌弃我,还经常来看我,一来二去我们也就……只是梨园不好赎身,要的银子也多,我只能靠着李忠全这才得以恢复自由身。”
“因着李忠全反复的犹豫,我怕他心生退怯,没了这两成的利润。只好找来炎哥,把我多年的积蓄都给了炎哥,让他冒充商人然后介绍给了李忠全,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之后,李忠全果然想拉着炎哥一起做这笔买卖,于是我便打算告知李忠全毒药的藏身之地,只是没想到……”
轻吐一口气,腰桃的声音这才有些颤抖,“只是我没想到李忠全竟是不知为何发现了我和炎哥的事,暴跳如雷,不禁打了我,还扬言要杀了我们,我慌乱之下约了炎哥,告诉了他此事。后来……后来李忠全就失踪了。”
“当我听说李忠全在失踪前和炎哥一起在梨园听过戏,我就知道一定是炎哥做了什么,赶紧让他跑,只是他惦记着家里人,不肯出京城,这之后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赵生赶紧问:“这批毒在哪?”
足足堆满了一屋子的毒,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要不是怕谢殊责备,赵生方才就想打断腰桃的话了。
腰桃抿了抿唇,在赵生紧盯着的目光下,“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赵生顿时急了,“你方才不是还说……”
腰桃说:“那批毒原先就藏在京城一处没人的宅子的地窖里,李忠全失踪的事传出来之后,我便去曾经藏了毒的地方瞧过了,发现毒早就被人运走了。”
那时候腰桃还不禁为李忠全的失踪松上一口气,不然等到李忠全问她要货的时候,她该拿什么交差,李忠全到时候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只是没想到,后来她发现李忠全在失踪前竟是和伍炎待在一起,那时候她就知道,李忠全的失踪一定和伍炎有关,为此着急不已。
赵生一听这么大一批毒不知去向,急了一头的汗,刚想再开口询问,谢殊却突然开口问道:“你从谁口中听到了这批毒货的藏匿地点?”
赵生顿时反应了过来。
他方才急着打听毒的下落,却是忘记了此事。搞清楚了腰桃是从谁的口中听说的,自然就能找到那批毒了。
腰桃闻言低下头,抿了抿唇,深呼了一下,这才缓缓地吐出两个词,“映春。”
“梨园的映春姑娘。”
赵生和高旭面面相觑,都傻了眼。
锦衣卫围到梨园的时候,里头的戏曲声还是不断。
中厅的熏烟袅袅升起,日光洒在青翠的树叶上,留下斑驳的痕迹,梨园里头热热闹闹,来来往往听曲的客人伴着戏曲的鼓点声落座,穿着干净的小厮丫鬟上前递着茶水,俯身之间,都是香甜的熏香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