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还有说些什么吗?”
隔了好久的时间,收到了回礼的杜瓦尔先生才仿佛突然想起这件事情。
莫嘉娜之前去隔壁的房间修整了,她似乎对于自己的打扮不是很满意,不过出行前因为时间仓促,她又没有剩下太多的时间准备,只能够匆忙地带着她认为只能算是半成品,但是父兄两人看来都没有什么问题的造型出门。
于是,好不容易到了半场休息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躲到了里头的房间里,重新梳妆自己的发型——她不满意的主要就是这个发型,好像是有些头发没有梳理好,虽然用帽子遮掩住了,但她心里还是觉得很不得劲。
一到了空余时间,她立马就躲在里面收拾了,所幸中场休息的时间比原本的情况要长一些,也是归功于改版之后的曲目,因为长度更长,中间的休息也变多了一些。
侍者转述了阿黛尔小姐的话,杜瓦尔先生听得很有几分仔细,至少在自觉极为了解父亲的阿尔芒看来,自己的父亲虽然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但其实听得是很认真。
然后,他还问了些其他的,譬如她们收到花时候的情形样子,又譬如阿黛尔小姐是和哪家的小姐一道的。
阿尔芒也很惊讶。
他以为自己的父亲是知道的,也是因为知道才会立马让人去买郁金香送到二楼的包厢里。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举措实际上没有任何的先兆,真的是他以为做什么都十分妥当的父亲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做出的,他先前没有任何的准备,送花也完全是冲动之举——
只是因为他并不是为了拜访或是送名片上去,看起来更像是单纯送花的举动,淡化了几分这种目的性,才不至于看起来过分失礼,反而让这个举动充满了浪漫的色彩。
“父亲?”
“怎么了?”
“不,没什么。”
阿尔芒的视线落在他掩映在袖口下,系在手腕处的粉色丝带上。
他注意到自己父亲的神态,最终觉得是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于是将所有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法兰西是个浪漫的国家,大家都追求着自由和浪漫。
这样的举动只会让大家会心一笑,而不会产生一些其他的邪念。
对大家来说,这样的行为更像是一种浪漫的情感抒发,而不具备某些可能随“送花”行为附带的贬义意义,而且收和送的两方都身份尊贵。
这件事情,若是放在阿尔芒身上,他之前给玛格丽特送她最喜欢的话梅上面,那就会被大家当做是他对某一位交际花有了某种心思,但眼下的情况自然是截然不同。
当然了,阿尔芒在剧院里看到玛格丽特独自一人在包间里看戏,于是托人给玛格丽特送礼物,又拜托自己的好友加斯东先生给他引荐,甚至还偷偷地尾随她……
谁也不会相信他是因为爱情,大家不会相信会有身家清白的先生真的爱上一个放荡的交际花,哪怕这位交际花目前已经不做过去那样的事情,是再纯洁干净不过的一位小姐,只会认为是这位先生看上了她,想要收这位幸运的妓女做情人。
阿尔芒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他理所当然想说这是他纯洁的爱,他对玛格丽特的情感、那份逐渐强烈的暗恋是真正的爱情,但他也否认不了一些其他的心思,他也愿意将其归咎于是什么人类的劣根性。
他一面犹疑,一面冲动,他为这份愈加强烈的情感而深深地着迷。
是的,谁也想不到,他没有对任何一位贵族小姐心动,不论是何等明艳美丽的姑娘,不管是阿黛尔·裘拉第小姐这样身份尊贵又名声绝佳的公爵小姐,还是肉眼可见对他心生真切而强烈的爱慕心情的伯纳德小姐,他都没有心动。
他喜欢上了一位曾经是交际花的姑娘。
这位姑娘模样有几分像狡猾聪明又会偶尔让他心生惧意的公爵小姐,但她们两个是全然不同的人,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他就很清楚这一点,也从未将两个人认错过。
现在,这位可爱可亲的“茶花女”玛格丽特·戈蒂埃小姐已经不再是交际花了。
她接受了裘拉第公爵先生的抚养,不论是出于何种的目的,总之她现在似乎是已经脱离了过去的不幸,也正艰难地还着仅剩的近万法郎的欠债,一步步走向普通人的生活。
阿尔芒必须得说,在自己还没有认识她,只是偶然一次瞥见她的身影时,就已经为她心动了。
在茶花女还是茶花女的时候,当她还接受着情人们的包养,依靠在不同男人间应酬交集的时候,阿尔芒就已经记住了这个美丽窈窕的身影。
这份喜欢,在之前偶然一次见面之后,变得愈加强烈。
他为自己能够在剧院碰见她而感到狂喜,那颗心脏从没有这般剧烈地跳动,他震动得如此明显,以至于根本无法欺骗自己。
他是如此喜欢着这位姑娘,时隔几年,依然牢记在心,甚至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看到了她的新住处。
他的父亲、令他尊敬和崇拜的杜瓦尔先生送花,只是出于对一位美好和优秀的小姐的祝福,像他一样送花的人也有很多。
更可以有证明的是,他甚至连名片或是贺卡都没有递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的姓名,尽管这很容易打听到,但客观上说,大家就是会觉得这是一位绅士的礼貌举动,浪漫而不失礼节,是值得大家微笑的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