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高兴您能这么说。”阿黛尔的手仍被他握在手心里,他拉着她略过了一个小小的路坎。
之前两个人第二圈散步的时候,换了另一条不太走的小路,这路没有第一次的那般好走,阿黛尔本也没有娇气到这样一个程度,但若是一位先生十分妥帖地因为担心她关怀她而想要搀扶她走过这里,那她也是定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份好意、更不会错过这一个牵手的机会。
走过这里,两个人的手自然地放开,气氛却仍然十分和谐,哪怕是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会让人觉得尴尬,觉得过分安静,觉得空气凝滞得仿佛令人窒息。
杜瓦尔先生出神地想,兴许这样一位受欢迎的淑女,到时候会有许许多多的先生邀请她跳那第一支舞,在众多的选择之中,她也不一定会选择他这样一个人到中年的家伙。
虽然他自以为自己并没有苍老到令人厌弃的地步,但比起那些年轻人来说,他也知道自己似乎缺乏了那么几分活力,但倘使一定要说,他也足够细说出许多自己的优点——
譬如他收入稳定工作稳定,儿女都已经大了全然不需要再多操心,他也已经做好了亡妻的财产分配,而他自己的收入便是全给了一儿一女,他也有自信在这剩下的他只会愈发走高的政治生涯里赚出之前人生所得几倍的财产以留给妻子和未来的……
杜瓦尔有些难得地思维停滞了一下,近乎有些狼狈地立马转移了自己的思绪,让自己不至于落入这卑劣的遐想连篇之中。
毕竟如果是跳舞,年轻的姑娘应该还是更喜欢年轻的小伙子们的……吧?
杜瓦尔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如何,只是说服了自己,倘使被拒绝了跳舞的邀请,也要处理得体,自然地面对。
他早已不是在舞池里快乐地跳舞的年纪,正如之前大部分时候他所作的那样,他该和许多的中年绅士一样,在棋牌室里或是其他的娱乐地方,和其他差不多年纪的伙计们议论着政事或是文学,亦或者是赶时髦地偶尔谈论一点流行,不过他不喜欢议论八卦,也不喜欢直接地在公众场合和陌生的人们表达自己的见解,所以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可以安静地在一边听。
那时,他可以抽一些雪茄烟或是喝一些酒,正如过去他所做的那样,他不需要像其他男人那般找几个妓女陪伴在身侧,他有良好的自我管理能力,并且是个履行得还算可以但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般虔诚的教徒。
尽管因为他看起来如同苦行僧一般洁身自好的所为,有许多人误会他是那种信教颇深的信徒,但如果这能够为他省却许多麻烦,他也不介意偶尔被这般理解。
总之,他不再适合和年轻的人们一起拥挤在舞池里面,嬉笑着寻找下一个合适的舞伴,然后快乐地跳上整个舞会,几个小时大半天地都不曾停歇。
然后在红葡萄酒的味道和许许多多不同种的香粉味道里面,大笑着说着或是荤段子或是其他内容的言论,最后和各家的小姐道别,收获她们满带留恋和风情的眼神和笑容。
“这不太适合。”
杜瓦尔先生脑中过了一遍,确定自己不是这般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这个,也许是阿黛尔小姐提到了复活节的舞会,以至于一下子打开了他某些记忆的盒子。
而此时的氛围又是如此之好,轻松的、舒适的,连空气都仿佛写着自在和自由,在这种美好里于是他一放松不自觉就想多了一些。
“时间差不多了。”他微笑着看向阿黛尔,“也许我们该回去了。”
“当然。”阿黛尔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再逛下去,所有人都该知道自己和他在花园里溜达了很久了。
她并不想传这方面的流言,或者说,哪怕庄园里的仆人能够做到守口如瓶,她也不想在没有什么影子的情况下被人捕风捉影地说道一些不该说的。
“也许您愿意告诉我,您有什么特别爱好的食物吗?”阿黛尔和他一道往回走着,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就要到出口地方了。
珍妮已经在那等候着她,在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一起之后,珍妮明显看起来更慌张了,她并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的人,不如说是来到了巴黎,才一点点地开始学习更深奥的人情世故,但很显然几日几月的功夫这是学不到家的,她勉强绷住脸色都已经十分不容易,但对善于观察的人来说,她脸上那一点担忧、慌乱、心虚的情绪是很明显的。
这个粗心的小丫头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失,她忘记把杜瓦尔先生会来公爵府上拜访的事情告诉阿黛尔,而阿黛尔巧合地又多呆了一段时间,以至于让她见到了外男,并且两人单独相处了不知多长时间,至少珍妮是把握不住这一点的。
从辈分上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这位先生妻子已经故去多年,杜瓦尔府上许久未有女主人,虽然暂时没有听说他要续娶的消息,但总归不是那么正当。
不过阿黛尔今天心情非常好,一切都顺利得超乎寻常,于是她可以保证,自己是不会多和珍妮计较的,而且她也不是这样一个严厉的公爵小姐。
“嗯……也许是海鲜?”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杜瓦尔不会直白地回答,他会选择一个更加模棱两可的答案,比如“客随主便”或是“府上食物的美味听闻许久、请不用多客气”这样的万能回应,但阿黛尔笑着问起的时候,他就不那么想要和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客套回答了。
“而且,略有一些挑嘴。”他微笑着回答,从她神色的变化里试探自己的应答是否得体,“我尝试过许许多多家不同的生片海鲜,那种沾着海盐柠檬吃的绝对是最鲜美的……牡蛎、鱼片、或者是其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