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进最终还是离开寺院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老活佛之所以让他出去周游,除了是为了历练他,还有两个特殊的原因。
其一,山南那边吃了大亏,虽然那天在绿军装和活佛的双重压力下,放过了刘大进,但阿赞郁多罗事后却咽不下这口气,又联系了一群泥婆罗的流浪喇嘛潜入境内,准备诛杀刘大进。尼登寺虽然不怕事,但暗箭难防,他们担心憨直的刘大进吃亏。毕竟,敌人在暗,大进在明,不好提防。
其次,关于那天刘大进是如何杀了老喇嘛这件事,活佛虽然没有追问刘大进,但他和堪布已经推演过了,以刘大进的实力,当时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是无论如何破不了金钟三部的。至于所说特殊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刘大进先前已经表现出来了的忿怒宗天赋突然得到了兑现,当时他极有可能使出了大威德金刚印,最差也是大威德金刚印的雏形。
实际上,在活佛第一次见到刘大进的时候,他就已经感知到,这孩子和忿怒宗可能有缘分。因为不要说一个孩子,就算是几十年的信众,也不可能一眼认出大威德金刚和步掷明王。可刘大进认出来了,而且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开口说话。这种见识,恐怕是骨子里带来的见识。
这样天赋异禀的密宗奇才,百年难见,他欣然就给带回了尼登寺。
但活佛知道,忿怒宗不是所有人都能修习的。
在密宗修行中,忿怒宗最为刚烈,善者修行,状若金刚,要是恶人修习,必成恶魔。在尼登寺的这些年,他对刘大进言传身教,循循善诱,虽然不怎么教他佛经,但却从不敢疏忽道义人伦的教化。好在后来发现,这孩子虽然鲁直了一些,可内心却无比阳光良善。
也正是因为这个考量,他和堪布才将忿怒宗以另外一个名字,潜移默化地教授给他。
但没想到,他竟然无师自通,能直接使出大威德金刚印来。
这未免就太离奇了。
单单从忿怒宗来看,活佛和堪布就已经教不了他什么了。对于他个人而言,如何能将大威德金刚印彻底掌握,那就得通过历练了。
高原之上,佛庙众多,修行喇嘛众多,妖邪鬼怪轻易不敢“光临”,那也只能打发他出去周游天下,自成其才了。老活佛千般不舍,还是下了决心,他隐隐觉得,这孩子未来不可限量。
下山的日子到了,师兄弟们全都来相送。
堪布特意烙了一张锅口大的饼给他装上,让他路上吃。还叮嘱告诉他,若是没地方装,可以挂在脖子上,吃的时候多转圈就行。
刘大进无语道:“堪布,您这还是把我当顾巴啊,怕我不转圈饼掉了是吧?那我也告诉您一个小秘密吧。其实上次送你的帽子,是我用活佛的旧袜子给你织的,等有时间,我有了新毛线,我一定给你织一个新的……”
堪布哼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真以为活佛的脚臭能洗下去?我戴一天就像中毒了是的……那股子味道啊。”
众人开着玩笑,可却都有些眼圈发红。
活佛没有送大进,但却早早地站在了寺院后面的灵塔下,看着刘大进缓缓走出视野,像是丢了佛珠手串的顶珠,心全乱了。
刘大进离开寺院,一路朝东,他手带大扳指,腰后别拂尘,一手拿大碗,脖挂蜜蜡珠。有寺院就投寺,没寺院就住荒野,饿了吃大饼,渴了吃白雪。
等到川滇藏三省交界的时候,也就算是出了藏区,自己的胡子都三寸长了,脑袋瓜上还是一根毛没有。
大饼已经吃干净了,周围也没了寺庙,他必须得研究下一步哪里投宿了。
走到傍晚,前面总算出现了一个镇子。
这里地处横断山的西北端,山高谷陡水长,自古都是七山两水一分田之地,能有这么大个镇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胡子拉碴的刘大进往镇子里走,发现镇子外是个三岔口。
正好有个当地人扛着柴火归来,刘大进赶紧上前问道:“卓玛,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这两条路又都是去哪里的?”
老者一看刘大进的打扮,自然以为他是藏区出来的喇嘛,马上恭敬的点点头道:“我们这叫维西寨,是个汉族、彝族和傈僳混居的寨子。喏,这条朝北的路,是去川中的。而这条朝南的路,则是去滇西的。阿克喇嘛,您这是要去哪?”
刘大进想了想,自己是该去川中呢,还是该去滇西呢?川中接近内地,据说很繁华,滇西虽然偏远,可风景秀丽。
第一次出门,自己也犯起了难。要不,丢鞋子?
这大叔见他沉默不语,便一笑道:“阿克喇嘛是还没吃饭吧,若不嫌弃,就住我们家吧。”
刘大进赶紧解释道:“我其实不是喇嘛,我只是个藏密红教的修行者。”
这大叔一听他是修行者,两眼顿时放光道:“那您会降伏术吗?”
刘大进本想直接夸下海口,可忽然想到老活佛的千叮万嘱,马上低调地点点头嗷:“略知一二而已。”
“那太好了!”大叔低声道:“我听人说,会降伏术的喇嘛,都能驱邪,我们村最近可邪性了,您能去给看看吗?”
刘大进天性本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一听说要驱邪,二话不说,一拍胸脯道:“我去。”
大叔一边领路,一边道:“您这是过来的早,再晚半个小时,在我们这,你就看不着人了。因为最近每天晚上都不太平,半夜里狼嚎鬼叫的,有个白色的人影和一个猴子一样的家伙,天天打仗。村里已经吓死好几个老人了,猪和羊也被吃了好几个。快,跟上点,日头一落山,那猴子就该来了。”
刘大进心道,一出山就来了个大活,是该给尼登寺扬名立万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