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龙听着蚣蝮的话,不禁瞬间转怒为喜,哈哈大笑道:“我儿当是如此。只可惜,如今穷途末路,否则,我定亲自带你巡视三界,以观往日父亲创下之基业。”
狴犴笑道:“九弟,父上常言,我等兄弟,或懦弱、或粗鄙、或暴戾、或无智,只有你一个人,适合承袭大统。今日能见到你,为兄的彻底信了这话,父亲说的没错,弟之气象,确非我等可比。”
“七哥谬赞了,蚣蝮断无此志向,我能前来,仅仅是因为,我是元龙的儿子。”蚣蝮看着远处越来越逼近的敌人道:“另外,父亲,蚣蝮有个坏消息告诉您……”
元龙苦笑一声道:“说罢,如今这般局面,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在来的路上,我曾在西牛贺洲遇到二哥和五哥。”
“睚眦和狻猊?”
“是!”蚣蝮悲切道:“他们……他们……已经双双战死了,至死都没有投降……”
元龙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恸,只是缓缓转过身,喃喃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可惜就可惜在,他们是我元龙的儿子,要遭受此难。我知道了,知道了……”
这一刻,蚣蝮在元龙的脸上,只看见了父亲,没看见龙王。
狴犴扼腕悲戚不已,不甘心道:“二哥五哥是大战爆发之后,受父上差遣,前往其他各洲求援的。可奈何,这世道落井下石的多,见风使舵的多,唯独雪中送炭的少。那些平日里和龙族称兄道弟的妖族,全都一夜之间,成了帝俊的盟友。后来西牛贺洲守不住了,父上怕他们回来撞上敌人,就差遣六哥出西贺牛州,前去阻拦他们,让他们不要在回来了,自行前往南赡部洲或者东胜神洲避难。怎么,难道说,六哥没有碰上他们?为什么他们最终还是回了西牛贺洲?”
“六哥……”蚣蝮皱了皱眉道:“你说的是霸下?”
“没错,就是霸下!”狴犴道:“你这一路走来,有他的消息吗?”
蚣蝮这才明白,霸下是元龙派遣出来,阻拦睚眦和狻猊回虚危山的。可他却只顾自己逃脱,完全把职责抛之脑后。如今狴犴问起来了,自己该怎么回答?
元龙见蚣蝮面露迟疑,也不禁问道:“怎么,你也见到他了?”
蚣蝮想到了临别时,霸下叮嘱自己,若是真见了父亲,一旦问起来,就说自己死了……当时他还以为霸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懊恼自己没勇气西归。原来他这是害怕元龙知晓了自己的卑劣啊……
可自己能怎么办?
举族危亡之际,若是实话实说,那不等于朝元龙心口戳刀吗?
“回父亲,我确实见了……霸下他……也在廊桥岛,被敌军手下的眦铁杀害了。”
以元龙的自负和性格,自己的儿子,可以战死,决不能投降。
战死,自己会悲伤,会难过,可若是投降,那他便会痛不欲生。
元龙闻言,不禁朝着东南方微微凝视片刻,大声道:“好啊,我这些儿子中,囚牛羸弱,被活活吓死,已经让我龙族丢进了颜面。我把霸下送出去,就是觉得,他性情虚浮,平日里善于投机,不想让它像计蒙那般,战前成为我龙族的叛徒。没想到,他却能死战不降,令为父的惭愧。霸下啊霸下,是为父的轻视你了……好样的,孩子们,你们的兄长都走了,咱们的末日到了,咱们也该杀上去了。”
元龙一声令下,带着最后的欣慰和荣光,带着身边仅存的两个儿子,朝着龙族的神坛恭恭敬敬拜谒一番,然后转身杀向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