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当时在场,就应该记得我的回答。我对管理公司既没经验也没概念,与其让一个兴趣缺缺的人接管,倒不如让那些跃跃欲试的人打理,相信成效一定会更好,不是吗?”
他意有所指的反问。
“你是指你那三个哥哥?哼!算了吧,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们。”她嗤之以鼻,显然对樊家另外三兄弟十分不以为然。“老大太过软弱怕事,凡事都作不了决定,身边还跟了个精明干练的老婆,凡事都得请示过老婆大人才行;老二呢,嗜赌成性,樊叔不知道帮他处理掉多少笔赌债了,他还是一找到机会就往赌场钻,至于老三,有企图、有野心,偏偏就是没才干,做事又太过冲动,总是不考虑后果,捅的楼子比完成的事还多。这些事连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樊叔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说,他哪放心把‘headline’交到他们手上?”
“别说了,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你说得再多,都只是浪费时间罢了。”少野淡淡地回道。
他从没想过要当什么继承人,说他胸无大志也好、甘于平凡也罢,对他来说,做个小镇医生,能帮助人们,每天和一群活泼顽皮的孩子们嘻笑玩闹,就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生活。
他从不向往开名车、住大厦,或者左拥右抱名模佳丽、成天出人高级俱乐部的生活,那些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日子,他见识得够多了,他不想也没有兴趣。
晚秋暗暗地叹口气,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少野的个性表面上看似温和、好说话,实际上他比谁都还固执,一旦他心意已决,任谁也劝不动、说不听。
就像当年他高中一毕业,就收拾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樊家。就算经济拮据,三餐都只能倚赖泡面过活,或是樊叔施加压力,屡次派芳姨出面劝说,他始终没有屈服。
最后,他不但证明有能力养活自己,甚至还以半工半读的方式,顺利完成了医学院的学业。
“很晚了,我该走了,明天一大早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她明白这一时半刻间还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便也无意再坚持下去。
“开车小心点,到家以后,记得打个电话给我。”少野起身送她上车,还不忘细细叮嘱一番。
“知道了。”她笑着挥了挥手。
少野目送着她的车驶出庭院,才缓缓地踱回屋内。
行经客房前,少野的脚步踟蹰了一下,终于还是轻轻地拉开日式拉门,仁立在门边,静静地注视喵喵的睡容。
她显然睡得很不安稳,不但翻来覆去,脸上表情也不时变换,一下子痛苦不堪的垂下了嘴角,一会儿又露出法然欲泣的悲伤模样。
而此时,喵喵正作着噩梦,她的梦中重复上演着白天逃亡的景象——“小露,你要去哪里?小露,你回来、回来呀!”一名中年男子咬牙切齿地问道。他的身形佝楼,满身是呛鼻的酒气,手背上插着一支叉子,鲜血直淌,神情十分可怖。
“不要拉我,走开!你离我远一点!”顾不得地板上的碗盘碎片,她光着脚丫夺门而出,拔腿往窄小阴暗的楼梯间跑去。
跑吧!使劲的跑,用力的跑,跑得愈快愈好,别停留也别回头,只要一心一意往光亮处直奔,总能逃出无垠的黑暗,脱离魔鬼的势力范围!
跑吧!逃离这早已不成家的牢笼、可怕的人间炼狱!
“小露,快回来!爸爸不打人,只要你乖乖听话不乱跑,爸爸保证不打你”男人脚步跟踏地紧迫在后。
“骗人!你不是爸爸,我的爸爸早就死了,你是魔鬼、是怪物!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蔼—”床上的哺瞄因梦境而激动地挥舞双手,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嘴里还不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呻吟声。
“小露,爸爸抓到你了!你不要离开爸爸,爸爸不准你走,不准你学那个贱女人一样一走了之,不准”男人擒住她的手腕,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脸上表情已濒临疯狂边缘。
“放开我、放开我!”她奋力挣脱了男人的手,再使尽力气推了他一把,转身继续往楼梯间跑。
“小露,快回来啊,小露”男人的呼叫声愈来愈虚弱、愈来愈遥远眼见睡梦中的喵喵挣扎起身,就要跌落床铺,少野随即奔人房内,将她朝空中不停挥动的双手按下。
为了不让她继续乱动挣扎,少野只好牢牢地紧抱住她。“嘘、嘘,别怕,有我在这,你很安全,不会有事的,快睡吧。”他小心翼翼地轻轻拍抚、摇晃,如同哄弄着小宝宝,耐心的细声安慰。
是谁?是谁在说话?是谁的手?厚实有力得让人有一种温暖而心安的感觉,究竟是谁?
喵喵发出极微弱的叹息。她好累、好累,再也跑不动了,她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也许醒来以后就会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噩梦一常她嘤咛一声,主动往令人眷恋的温暖怀中靠拢。
见她逐渐安静下来,表情也转为平静安详,少野正想放轻手脚将她安置回床铺,却发现不知何时,她的小手已握住他的大掌,紧紧不放。
少野无可奈何地长叹口气。看来今晚注定得熬夜了。
他端详着她安然的睡容,满腹疑问却不知如何得解。
究竟是什么追逐着她,让她连睡梦中也不得安宁?难道真是因为她美丽出色的容貌,才会为她惹来一身麻烦?
少野其实很清楚,光是坐在这里猜测揣想,或是过多的同情怜悯,都不能给予她任何实质帮助。
他们充其量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无论她惹上什么样的大麻烦,或者有不堪的悲惨身世,都与他扯不上关系,她需要的是警察的协助,而不是他。如同他对晚秋所说的,身为一名医生,他已尽到本分职责,这就够了。
明天就送她到警察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