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一夜过去,终于再也听不到余永龙的声音,那些人认为他们已经早已逃出了丛林,不然怎会看着自己的同伴这样痛苦死去?他们撤走了全部人马,只留下余永龙惨不忍睹的尸体。双手双-腿被缚,上面的皮肉已经被刀子一片片刮开,露出带着血的嶙峋白骨,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或洞或窟窿,或焦黑得辨认不出的脏器,所有的伤口上爬满了蝼蚁,有的地方血还在滴,有的地方血已干涸。经验丰富的雇佣兵知道用何种方式既能折磨他,又不会让他太快死去。
陈南承一滴眼泪也没掉,脱下衣服把余永龙的尸体捆好,就连地上从他身上被刮下来的零星碎肉都包裹好,一并带了回去……
任务最终顺利完成,情报和警方卧底安全送达。至于那个毒贩组织的命运就已不是陈南承能够插手关心的问题,他甚至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陈南承提出离开陆特,甚至提出转业,上级领导没有批准,宁愿让他转军种去了空降兵部队。因为余永龙早已在执行任务前和上级请示争取过,无论如何不能让陈南承脱下这身军装,他就是一个生死都要留在军队的人。
另外余永龙给陈南承和余安娜每人单独留下了一封信,给他的那封信上的内容不多,只寥寥数字。
我一生从戎亏欠安娜太多,若有一天我不幸先走一步,请南承代为照顾。
余永龙绝笔。
陈南承又看了他给余安娜的那封,信上内容也极为简单:
不能让你幸福,是爸爸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
这两页轻比鸿毛的纸,却似一个无形的枷锁,牢牢的、死死的、彻彻底底的,捆住了陈南承的一辈子。
他尝试过忘记那两天一夜,尝试过忘记信上的那几句话,可是他每每闭上眼睛,耳边浮现的全是余永龙痛苦的嚎叫,眼前是他残缺不全的尸体,他最后拍在他肩上的重量,还有他分别之际的欲言又止……
他若说得出口,势必是余安娜的名字。
可余永龙了解他,不会逼他硬和余安娜在一起,因为他知道让陈南承离开顾淮南就等于杀了他。
爱情从来都不可以勉强,除非……
自愿。
余永龙的惨死,把陈南承逼到一个死都不能死的境地。
一边是以命换命的恩师,一边是此生挚爱,无论选择哪一头,放弃哪一个,他都欠了一身还不清的债。
不知究竟从那个噩梦中惊醒多少次,陈南承最后睡都无法睡,整个人几乎处在崩溃边缘,但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不能倒下。
情债难还,可衡量之后,他发现人命他更还不起,因为他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他的命是用余永龙的命、用那两天一夜的残忍折磨换回来的。
决定放弃顾淮南时,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流了一天一夜的眼泪,那是陈南承一生当中唯一一次流泪。他无法当面和她说分手,写了封简简单单的信给她。而这封信,因为余安娜,并没有到达顾淮南手里。陈南承猜到了,因为依顾淮南的性格收到分手信后势必会来找他问清楚。
陈南承没有写第二封,只是装作毫不知情,和余安娜开始交往,甚至让她怀-孕,以及拿了顾淮南给自己设计的那套婚纱手稿订做了一件同款式的婚纱穿在余安娜身上,都是他故意为之——他要顾淮南对自己死心,彻底死心。
因为他太清楚,若她知道了这件事,只会有一种结果:顾淮南会等他,一直一直的等他,等他觉得把债还清了,然后回到她身边去。哪怕知道他还不清,哪怕知道他回不去,她也不会再把心放在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