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狡黠、可恨,却又让人恨不起来的狐狸。
沈青筠道:“从人变成狐狸,你是褒我呢,还是贬我呢?”
齐冷道:“那要看你,想当贤后,还是想当狐狸。”
沈青筠却道:“我什么都不想当,我只想当我自己。”
齐冷背着她,步伐稳健有力:“好,这一世,就当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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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冷背着沈青筠,两人一路寻到一个山洞,山洞地处隐蔽,齐冷又搬了些树枝,将山洞洞口挡住,确保刺客不会发现。
不过深山密林,夜晚温度极低,山洞又潮湿,沈青筠缩在岩石边,冻得直哆嗦,齐冷见状,将自己的大氅脱下,递给沈青筠:“穿上。”
沈青筠也没跟他客气,而是接过,裹在自己身上,大氅用黑狐皮毛织成,裹上之后果然好些了。
齐冷道:“刺客还在找我们,我们不能生火,否则冒出烟来,恐会被发现。”
沈青筠默默点头,她仍然有些发抖,齐冷问:“还冷么?”
沈青筠“嗯”了声,齐冷犹豫了下,道:“要么,你到我怀里来,我们相互取暖,或许会好些……”
沈青筠闻言,抬眸看他,黑漆漆的山洞里,她的面目齐冷看得不太分明,只能看到她一双眼睛,水盈盈的,就如金明池被春风吹得泛起涟漪的绿波一样。
齐冷忽结巴起来,他道:“我不是想趁人之危……我只是怕你冷……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
但沈青筠却一声不吭,就默默挪到他身旁,然后钻入他怀中。
齐冷下意识就用臂膀圈住她,他听到怀中沈青筠轻声道:“你想趁人之危,我也没办法……我只想活下去……”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不能死在这里……
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她要救她的恩人,她要杀她的仇人,她不能死。
齐冷莫名的,心中有些酸楚,他靠在石壁,对沈青筠道:“不,我不会趁人之危。”
他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你信我,不过,也就一夜、几个时辰的事情,你就好歹……信我几个时辰吧。”
沈青筠还是没吭声,只是将裹在身上的狐皮大氅往齐冷身上披了些:“你暖和点,我也会暖和点。”
齐冷松了口气,他用大氅将两人身体盖住,然后又搂紧了些沈青筠,沈青筠贴在他胸膛上,齐冷常年习武,身体健壮,怀中暖和的跟火炉一样,沈青筠只觉遍体的寒意终于退了些,快冻僵的身子也回暖过来。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不知过了多久,齐冷忽道:“明日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你还是早些歇息,明日也好应付。”
他刚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于是加了句:“你放心,我真的不会做什么。”
沈青筠却轻声打断了他:“齐冷。”
她道:“我都睡着了,你又惊醒我了。”
齐冷愣住。
沈青筠道:“你不要再反复解释了,我不信你的话,也不会在你怀中睡着。”
说罢,她就再没说话了,而是靠在齐冷怀中,渐渐睡了过去,她睡得很沉,齐冷却丝毫都没有睡意,他只是怔怔看着怀中的沈青筠出神。
她方才那句话,是在似梦非醒时说的,但人在这时候说的话,往往都是真心话。
也就是说,她只有在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在那人怀中熟睡。
他想起他和沈青筠刚成亲的时候,少年夫妻,如胶似漆,云雨之后,她总喜欢缩在他怀中熟睡,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和他越来越疏远,到后来,她身体愈发差了,侍寝次数越来越少,更不会靠在他怀中入睡了。
所以,她曾经也信任过他,只是渐渐离心。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齐冷想不起来,是从穆雨烟进府开始,还是从他登基开始?
他总觉得,他对她很好,予取予求,所以在她自尽的时候,他恨极了她,他想不通她为何要这样,他已经做了一个皇帝能做的事情了,可她居然这般对他。
可现在,他连她什么时候和他离心的都不知道,他怎么能断定他对她很好呢?
或者说,他认为的“好”,是不是她想要的呢?
齐冷抿唇,他低头,望着缩在他怀中的沈青筠,漆黑的山洞中,他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面庞竟有些许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