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你说的心思,她很单纯。”宇文骥否决她的说词。
“是吗?那这个怎么说?”
说着她一招手,翠碧端来云纹镶金线托盘,里面大大小小的香囊上绣了各式各样动物,翻过背面,还有阿观两字。
乍见香囊,他猛然一震。那是若予的针法,只有她会把动物绣上香囊荷包,也只有她会口口声声地叫着阿观。
“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孟绘夏的房里,她有事没事就拿着针黹做这些东西。试问,若不是赵立国告知,她从何得知李若予的习性?若不是赵立国透露,李若予喊你阿观,试问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婢仆都换了新人,谁知道这件事?再问,赵立国为什么要安排她到你身边,有什么原因、目的,你那么聪明,还需要我来挑破说明?”
她可以不说阿福,只提赵立国,把罪一条一条叠到绘夏身上,叠得毫不手软。
说完,她微微一笑,艳丽而残酷,就像是玫瑰上的棘刺,明知道人们的痛楚,却毫无顾忌地扎走人们柔软的心底。
是这样吗?宇文骥默问。
难怪她老脱口而出叫他阿观,难怪她身上有一块和若予相仿的翡翠,难怪她知道他不会中毒,难怪她问他记不记得芸薹……一次次,她利用他对若予的熟悉与补偿心态接近他……她真是魏王另一颗棋子?
他早该想到的,只是不愿意承认,只要她不提阿福去了哪里,他就不问,他假装天下太平,假装她是上苍为了让他弥补对若予的亏欠而出现的礼物,让他从头来过,他爱她、她爱他,他们之间不再遗憾或亏欠。
原来,真相如此不堪,真是公平……他用什么方法对待若予,人家就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他。
他望向天空,眸中精光潋滥,仿佛风雷劈空,他无法呼吸、无计思量,在这光华浮动里,一缕忧郁与哀伤混杂其中。
“如果我是你,我会去看看绘夏姑娘人在哪里、在做什么?”采鹭落下一丝冷笑。
当偷偷听见翠碧在同人谈天,说阿福就是那夜被宇文骥抓到的小偷时,绘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猜想肯定是误会,阿福想要什么,根本不需要偷,只要告诉她一声,她会想尽办法帮他。
但翠碧指证历历,让她无法不信。
于是她告诉自己,非一探地牢弄个明白不可,像阿福那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容易受人欺负,说不定这回他是受害背了黑锅。
说也怪,看守地牢的人竟然不在,她长驱直入,半点困难都没有,她在每个牢门前找人,这间不是、那间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待她飞快绕过一圈之后,提了老半天的心放了。太好了,阿福根本不在这里,只是以讹传讹。
转身,她准备离开,突然一个瘩咽的声音喊住她——
“若予小姐……”
那是阿福的声音?绘夏猛地转身,跑往声音出处。
那里躺着一个人,若非衣衫狼狈,他是个好看的男子,他有好看的眉眼、好看的唇鼻,斯斯文文,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
“若予小姐,你不认得阿福了吗?”赵立国勉强撑起上半身,笑着。
“你是阿福?”她靠近牢门再次细看,他缓缓挪动身子,向她的方向前进。
“是我啊,若予小姐。”他再喊一声,双眼紧紧锁住绘夏。
他看着她的双眼,看着她身上那串八宝珠链,淡淡的香气钻入他的鼻息,在这间充满浑浊恶臭气味的地牢里,显得难得而特别。
“你怎么可能是阿福?阿福他……”她细观对方,生怕看得不清晰,还去墙边取了火把过来。但他真的不是阿福啊,阿福的脸毁了,狰狞的面容里总挂上诚挚无伪的笑脸。
他懂得她的怀疑,微微一笑,道:“对不住,若予小姐,阿福骗了你,那些疤痕只是人皮面具。”
“你为什么要骗我?”她听得更加迷糊了。
“我是魏王的二子赵立国,当年我和宇文骥一样使计混入李温恪府里,目的都是希找到机会推翻李温恪,然而宇文骥先驰得点,我慢了一步……才会落得今日下场。”他缓缓说着过往,那一点一滴的陈年往事,酸腐了他的生命,他竟然把自己的大好时光耗在一件摆明了要失败的事情上面。
绘夏没发话,静静听着,慢慢地,她听懂了。魏王、政争……原来那年爹爹的仇敌有这么多人,假的爱情、假的友谊,身为相爷千金,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语毕,赵立国细细看着她脸上的怜悯。
她怎么可以怜悯他?他是阿福,一个骗取她友谊的男子,她难道真的不解恨、不懂得仇视敌人?
也是啊,她若不是这番性情,又怎会在历经千万劫难之后,再度回到宇文骥身边,再次对他付出真心真意,并且……无怨。
“所以你没有发疯?”
“对,我是装的,我守候在宇文骥身边,为的是杀他。但请小姐相信,阿福是真心喜欢小姐的,从小到大,虽有尊贵的身份,但爹娘兄弟从没有人像小姐这样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可以得到小姐的真心对待,如果有来世……如果有,我绝对不要当小姐的朋友。”
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句子,绘夏叹气,“你怎么知道我是李若予?”
“世界上像小姐这样的人很少了,何况小姐有没有发现,我喊若予小姐时,你都会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