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跟了王爷以来,陆修武哪受过这等恶气?当今圣上的儿子,堂堂皇子都没跟他这么说过话。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碰上硬茬了。
陆修武气得浑身发抖,又欲提刀冲过去,这回非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斥候劈成两半不可,无奈他刚一用力便感到脚下虚浮,绵软,根本使不上力,能挪动步子就不错了。
沈浚此时也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劝说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在没取到水之前,我们还是别轻举妄动的为妙!”
陆修武一脸茫然地看着沈浚,然后又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最只好无奈地忍下了这口恶气。
三人便在斥侯的眼皮子底下开拔,继续沿着道路缓慢行走。
那斥候放下心来,又坐到家路边草丛后面的一块石头上,自顾自地继续吃起先前揣进兜里的烤红薯来。
香味丝丝缕缕地飘到三人这边,钻进陆修文的鼻孔里,随即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牵动着他的肚子发出一连串的悲鸣,仿佛是在抗议这么晚了还不给它吃东西。
他太饿了,心里直发慌,烤红薯的味道简直使他魂为之迷,整个人登时来了精神,他感到此刻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陆修文情不自禁地咽起唾沫来,可是努力了好半天,嗓子里连一点儿下咽的感觉都没有,他甚至感觉不到嗓子的存在。
先前的炊饼碎屑仍粘在他的喉咙处,把本就干燥的口腔里仅有的一点水分也吸干了。
对他们以及他们的三匹马来说,填饱肚子还在其次,首要的是赶快下到河道里灌个饱,不然就算将大鱼大肉摆在他们面前,也难以下咽。
陆修文看着斥候津津有味地把黏在手上的最后一点儿红薯屑也舔了个干净,才悻悻地把视线转向下面的河道。
随着距离右手边的河道越来越近,河道里的景象也像拉开了帷幕般渐渐向他们展现出来。当他们几乎快要走到斥候的面前时,就在拐弯处的浅滩上,他们终于看到了沈浚口中所说的马匹,以及如其所料的十几个人。
他们全都待在河道里,有的在饮马,有的在洗脸,还有的正坐在岸边往水里丢石子儿。他们个个华衣锦服,身形健硕,跟上面的斥候穿得一模一样,一看便知个个有功夫在身,绝非泛泛之辈。
在众人当中,唯独有一个跟其他人明显不同,其服饰之华贵自不必说,颜色也极其鲜艳明丽,陆修武立即认了出来,那竟是一个嘴上没毛的老太监。
陆修武之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是因为王爷接连两次被贬,前来宣读皇帝诏书的太监就是这身打扮。
其人精神矍铄,颇有威严和气派,然而肤色惨白,像是扑了厚厚的一层粉在脸上,嘴唇上也涂了殷红的胭脂,眉毛和头发却尽是白的,此时正端坐在河边的一块巨石上闭目养神。
他旁边威风凛凛地站着两名身着黑色紧身绣花外衣,足蹬短靴,腰间配着鞘上刻有蟒形图案的长刀的护卫。
沈浚三人齐齐扭头瞅着河道里的景象,视线从陌生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后完全被流动的河水牢牢地吸引住了。
那湍急的水流清澈透明,在浅滩下游的巨石间飞溅着白色的浪花,整条河流如水晶般通体透着沁人心脾的清凉,只这一看,三人的腭间便已不再那么口渴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