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夫人本是个爱起早的人,却因为昨日被皇帝相邀去参加宫中的一场夜宴。是以今儿早上已是日上三竿了,仍没有起床。秋日的朝阳,
映射进凤仪阁中荣华夫人的卧房中,贪婪地沐浴着她集少女的羞涩,少妇的柔媚,成子的妖娆于一身的肢体,令睡梦中的她,心神舒畅。
昨夜,她饮了太多的酒,在那偌大的宫庭里,皆是些端庄秀雅的木偶人,一言一行都刻板保守的宫妃。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如她般笑得肆意狂放,她就是这样的集端庄妖娆于一身而艳压群芳,可是,多年前,海棠花下那个曾经清雅于芝兰玉树的少年,终归是无可奈何地娶了别人,她也负气远嫁他乡……
她的魂灵似乎飘起来,回到了远嫁前的那段日子,她只能背了父母亲,茕茕孤影立于那秋日的海棠花下,伤心啜泣。
荣华夫人在睡意朦胧中,忽然间远远的听见有人在隐隐伤心啜泣,就像她年少时午夜梦回里的伤心绝望……又似乎是那些宿醉在宫庭的夜,不知哪座废弃的冷宫中,被皇帝抛弃的宫妃那没日没夜的嘤嘤泣诉。
人生在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烦恼呢?荣华夫人轻蹙黛眉,纤纤素手下意识地向前一扑。就听到耳边传来王妈妈悄悄的耳语:“夫人,夫人,您该起床了。王爷,还有大公子夫妇,都已经来给您问安了。在凤仪阁外站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了。”
荣华夫人慌忙坐起,面色微赦:“素梅,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不早些唤我,害我在孩子们面前出丑?”忽然,远远的还有啜泣的声音随风飘入她的耳鼓。荣华夫人便更无法淡定。神色慌乱地道:“素梅,外面是何人在哭?”
王妈妈皱了眉道:“好像是昨儿个我和夫人出去的空档,王爷和王妃不知为何闹起了别扭。王爷竟把屋里的丫环婆子撵了出来,把王妃给打了一顿。后来又让楚无痕和润儿日夜看守王妃,不准她走出王谢堂一步。今儿个早上,王妃那儿的杜妈妈赶了来,要替王妃给夫人您请安。并眼泪汪汪地说,王妃从昨晚至今天早上,已经两顿没吃饭了,一直在房中委屈地哭……”
荣华夫人方在贴身丫环的服侍下,不由得气恼地道:“这个昊儿,从小就爱自作主张。就说那日清晨我方才听说,太子欲娶沈相四女做太子妃之事。晚上他便火烧屁股地回来跟我讲,他已与沈相四女私定终身,一定要我翌日就带了媒人去沈相府中讨要沈四小姐的生辰八字。
明明我以跟他说明其种利害关系,没想到,他闻听我言太子也对沈相四女有意,便越发的急不得了。说今生今世非沈绿乔不娶……你也知道的,我原不想他过早与太子为敌……可是他终归是我的骨肉,这做母亲的哪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儿。于是我拼了这张面皮,第二日一早便入宫求见皇上,幸喜沈相也在那里直陈此事,皇帝虽然不甚开心,却也给了我们面子……”
这媳妇原是他要娶的,也算机灵乖巧,将来定能把这王府打理得比我好。可是,咱们这祖宗却不知道又作什么,少不得我得出去看上一看。”
说罢容华夫人长叹一声,已自坐到妆台前,因为急,王妈妈随意地给她挽了个流云髻,上插了一支牡丹凝露的金步摇,就急急地向
厅里行来。
荣华夫人边走,边回身跟王妈妈叹道:“素梅,你们家润儿身怀武功,性情爽直。颇合我的心意。我当日原想着求皇上把润儿也许给他做侧妃。你说润儿不愿,我还以为是小孩子家害羞之语,如今想来。定是润儿见他的坏脾气,并不愿侍奉于他。如此看来,就由着他和那个沈家的小姐折腾吧,我也不想再为难润儿。”
王妈妈忙给荣华夫人行礼:“素梅替润儿谢过夫人。可是,据素梅看,那王妃娘娘即能被太子欣赏,被云家公子,安南王世子所喜。又能在家里吓晕庶妹,治愈祖母,而咱们奶如今变成这个模样,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通过这些,素梅倒觉得,这王妃的性子倒也有些与夫人您相似,是不甘于命的。她与王爷这顿折腾,还不知谁胜谁负。今天早上,那杜妈妈哭着回王谢堂时,倒是被王爷撞上了。
王爷虽未问她什么,听了我的叙说后,面色却甚是不好看。我想,待给夫人问过安后,定会去安慰王妃娘娘。他们小夫妻的事,夫人您莫要操心就是……”
荣华夫人美目流转,瞟着那王妈妈道:“好你个鬼精灵,竟又如当年一样,来提点起我来。你也知道的,我自己也有心事。如何去管他们,再说他们都到了年纪,主意也大了,哪里用得着心。”
说罢二人已来至正堂厅中,却见除了凌昊宇夫妻,凌昊天三人跪伏于地外,莫小春竟也笑吟吟地上来给荣华夫人行礼,竟是心情大好。
凌昊宇一双偷牛的大眼珠子不时贪婪地打量身旁那落落大方的刘氏,刘氏却气沉丹田,眼观鼻,鼻观心。除了给荣会夫人问安时说了句话外,竟是分外的端庄沉静,一言不发。
自从昨日正在府中与春芽嬉戏,被荣华夫人逮来一顿训斥后,经了母亲的提点,才知眼前那浓眉秀目,英气逼人的妇人竟是自己同床共枕了五年之久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