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逢时抱着紫砂茶壶坐在椅子上,皱眉打断她的话,“好了,都说了几遍了,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他亦不舍,但他一向嘴硬,从不肯把难过表露于面,“又不是见不到了,有空就常来,没时间,我和你秦奶奶也可以去京城看你们,反正现在私塾有了教书的先生,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做,倒是可以四处逛逛。”
许凤芝听到这话,也重新扬起笑,“你秦爷爷说的是,之前修和他娘也邀请过我们,我跟你秦爷爷一直挺想再去京城转转的,再说……”她忽然一顿,目光在顾姣和赵长璟的身上游过,“你们成亲,我们肯定也是要去的,这样算起来,也没多少时间就能再见面了。”
原本还在因为分别而难受的顾姣陡然听到这句,脑子短暂地空白了一下,等回过神,她低落的情绪被羞赧覆盖,脸颊也抹开两点粉。
怎么就没多少时间了,她跟四叔的事还没定呢,不过心情倒也因此没先前那么低落了。
“走吧。”身边传来四叔的声音。
顾姣往外看了一眼,曹书和弄琴已经收拾好在外面候着了,她点点头,又跟两位老人说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的话。
“你也是。”许凤芝牵着她的手,“你秦爷爷给你的药,你记得每日都吃,”说着又蹙了眉,“幸亏修和让你秦爷爷帮你看了,小姑娘身子怎么这么虚?”
顾姣想说自己现在的身体比起以前好多了,到底不敢,生怕再被两位老人说教。
她一路点着头由老人牵着往外走。
曹书上前开门,顾姣正想让两位老人留步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音“来了来了”,循声看去,门外竟然站了许多人,这其中的面孔,她大多都是熟悉的。
许淮带来了私塾的学生,沈家夫妇以及其余巷子里的人也都在。
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来送他们的,从未被这么多人送过,顾姣既感动又惊讶,还有些不习惯,她跟沈家夫妇他们打完招呼之后,问许淮,“你怎么把他们都带来了,这个点,他们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他们知道你和赵先生今天要离开,跟孙先生他们请了半个时辰的假,非要来送你们。”许淮跟她解释。
顾姣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喜欢这样的分别,所以根本没告诉他们她要离开的消息,没想到他们还是知道了。
虽然只教了他们几天,但顾姣已经对他们感到十分熟悉了,她知道穿着红色碎花裙子的叫陈绣,知道白诚是家里的老大,也是私塾里面读书最好的,知道小虎子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他是家里的老幺,最受宠,在私塾,他的性格是最皮的,可巷子里哪个小孩被人欺负,他准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明明才待了几天。
但她却仿佛在这生活了好几年。
舍不得的心情在心里萦绕,眼圈不自觉又红了一些,她望着他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先生。”白诚捧着一个卷轴走向她,他平日沉默寡言,或许因为他是家里的老大,他的身上有着同龄小孩没有的沉稳,此刻却有些腼腆,他垂着眼睛说道:“这是我们送给您和赵先生的。”
她跟四叔的?
顾姣看了一眼身边的四叔。
赵长璟显然也不知道他们送了什么,但看这卷轴,估计是画,便跟顾姣说,“打开看看。”
顾姣轻轻嗯了一声。
的确是画,她打开后发现上面画的是两天前她跟四叔在私塾时的场景。
那天她照旧在院子里教他们画画,四叔则在一旁抚琴,画中除了她跟四叔之外还有白诚等人,但看笔锋,显然不是一个人画的,倒像是一起完成的。
其实画笔很稚嫩,画得也不是很好,只能通过轮廓和特征能看出画得是谁。
白诚显然也知道,他越发不好意思了,但还是埋着头小声跟顾姣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该送您和赵先生什么,便一起画了这幅画送给您和赵先生,感谢您和赵先生这些日子对我们的教导。”这么长的一段话显然是有些为难这位素来寡言的小孩了,说完他便直接退回到了人群里,晒得有些黑的脸上都能看出一点红晕了,手指也紧紧攥着,看着好像还在紧张。
许凤芝是知道这件事的,便在一旁给他们添补,“昨天画的,怕你们知道,等你们走后又问我来拿了钥匙回到私塾偷偷画的,这裱画的钱也是他们一起凑的,还求了画铺的王先生许久才让他连夜赶出来,就怕来不及送你们。”
“他们把你教给他们的送给你,也算是对得起你这些日子的教导。”
顾姣一听这话,眼眶微红,眼睛顿时浮现一层水雾,喉间也抑制不住漾出一声哭音。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