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晃悠悠地上了二楼,找到了当初坐着的位置,在那里坐下来。
整个二楼一个人也没有,光线昏暗,满是林立的桌椅,空荡荡的还有一丝阴森。
没过多久那个伙计就上来了,拎上来两小壶酒,又轻轻在她面前放下一个酒杯,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子还要什么吗?”
依然摇了摇头,直接拿起酒壶倒了一杯,却因为喝得有些猛,重重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禁不住弯下了腰,额头枕着手臂抵在桌子上。好看的全本伙计有些忧虑地说:“娘子,你真的没事吗?”
依然终于缓了过来,坐直了身子,看着他关切的模样,善意一笑说:“没什么,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就是来庆祝一下的,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那伙计听了虽有疑惑,却依旧依言离开,下楼梯的时候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开始往下走。
依然看到伙计的那个眼神,心中不由一暖,好歹现在还是有人在关心她的吧,即便只是一个陌生人不经意的一个关心,也让她有些欣慰。
她又倒了一杯酒,举起来对着对面的空位置举了举杯,努力地牵起嘴角笑着说:“其实,我从来不是什么女中豪杰,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而不是一个女金刚,我也渴望有人爱,渴望有人关心,有个顶天立地护着我的男人,有他在我可以什么都不害怕,我希望有个家,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不是现在这样整日如同一个孤魂野鬼,我想就算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
她说着,眼泪“啪嗒”一声砸在桌子上摔得粉碎。
“你来招惹我,可是最后在我深陷的时候你又潇洒转身,你毫不留情地让我忘了,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做到的,可是我忘不了……”她努力地保持着自己脸上的微笑,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上,一滴一滴落到桌子上,渐渐汇成一滩,她又一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下。
又咳了一阵,最后几欲呕出来,她捂住嘴,使劲忍了下去,又倒了一杯。
“梁梅儿逼到我眼前的时候,我想若是有你在,你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眼前,刘姨妈指着我鼻子骂我贱人破鞋,蒋云瑞却没有为我说一句话,那时候我也在想,若是有你在,你一定会挡在我的面前,甚至会对着刘姨妈一刀劈过去……”
依然说着,终于忍不住,趴到桌子上大声哭了出来,只是哭了一会儿,她又爬起来,又灌了一杯。
“我承认,我就是不要脸,那天我看到你抱着凌霜华离开,我嫉妒得要死,你有妻子,如今也有孩子,又有高官厚禄,可是我什么也没有,我除了有点钱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我也想嫁个好人,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可是就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如今也不能满足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用手使劲地锤了两下桌子,一边哭,一边说,一边喝,两壶酒转瞬就见了底,她看着眼前两个酒壶变成了四个,一挥手将两个酒壶挥落,好爽地大声喊道:“小二!再来一壶!”
将酒壶挥落之后,那伙计听到楼上的动静就上来了,见到依然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不由一惊,急忙上前轻声问道:“娘子,你还好吧?”
依然扶着桌子坐起来,甩了甩脑袋,打了个酒嗝,红着脸一脸醉态地对着伙计比了两个手指,脸上挂着泪水,却还是面带笑容地大着舌头说:“债来……债来……一壶……”
伙计看着她的状态,有些担忧地说:“娘子,我看您是不能喝了,您家里在哪?要不我去找个人将您家人叫来?”
依然扶着脑袋反问道:“家?呵呵,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这里……这里没有我的家……”随即她使劲拍着桌子嚷嚷,“是不是嫌钱不够?是不是嫌不够?不够我这里还有!”
她胡乱地在身上摸着,就摸到了手上戴着的乳白色镯子,那个正是当初刘氏送给她的,说是要传给蒋家的儿媳,只是这个时候她早就满脑子浆糊,哪里还能想到那么多,摸到之后,就要往下捋。
那伙计忙说:“够了够了,您刚给的足够了,小的这就下去给您拿酒,您在这里等着!”
那伙计转身下楼,依然晕晕乎乎地闭上眼睛伏在桌子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梦里,她感觉到头上有一个人在不停地抚着她的头发,并且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叫她的名字,“依然……依然……”
第180章 父亲的事情
伙计拎了酒上了楼,待往那个红衣娘子的桌子上看去时,不由一愣。
原本对面空荡荡的位置上此时坐了一个人,只是那人侧对着他。半张脸陷在阴影中,一身玄色长袍也看不清面目。
伙计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将酒壶放在桌子上,见那个小娘子已经睡着了,便抬眼去打量对面那人,“这位郎君……”
只是伙计对上对方有些凌厉的目光之后,却是觉得腿有些发软,类似的目光他见过不少,这酒楼里经常有前方归来的将士来喝酒,只有经常见血的人才能只是淡淡一眼,便流露出这样摄人心魄的眼神来,只是这郎君的眼神,较之先前遇到的更甚。
那人也并无意为难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别扭头看向桌子对面的女子,“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下去吧。”
伙计见这郎君看向那娘子的眼神,立马放得柔和了。伙计便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些事情。又不太明白,但也忙退了两步,走到楼梯旁又扭头看了一眼,挠了挠头下了楼。
顾钧却是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酒壶。又拿过依然跟前倒在桌子上的酒杯,一杯接着一杯下肚,转眼一壶酒就见底了。
他将最后一杯酒灌了下去,站起身走到依然跟前,一把将她抱起来,看着她酡红的脸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终于安心睡了过去。
顾钧抱着依然站了一会儿,眼神晦暗不明,不知是在想着什么,最后终于抬步下楼,楼下只剩柜台后的一个掌柜和伙计,两个人对着在一起打盹。他没有停顿,大步出了酒楼,只是出了门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飘飘悠悠落下细小的雪花,这是今年的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