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同搬了张凳子坐在屋檐下,看着那间通亮的屋子,何守中的另一个弟子张岩走过来,顺着刘同的视线看过去,叹了口气说:“小师叔这样好的人,怎么就偏偏让他遭了难呢?”
这样的问题谁也没法回答。
屋子里依然从上午开始就坐在那里,双手抓住蒋云瑞的一只手,脸色微白地直直盯着他的面孔,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可是却终究徒劳。
病床上蒋云瑞安静地躺着,静静地闭着双眼,就好像只是睡着了。
只是他的头两侧用木板夹着固定。额头上放着冰袋,每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要将冰袋换一次,依然除了接过旁边蒋云双递过来的冰袋给他换上之外便一动不动。
阿夏从旁边的房间里过来,几次劝她去休息一会儿。她却只是当做没有听到。
直到一个弟子从外面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对旁边的何守中说:“祖师爷……祖师爷来了,终于找到了!”
屋子里所有人登时一喜,院子里的人也听到了消息,脸上的忧虑都缓和了下去。
蒋云双有些激动地抓住依然的胳膊说:“杜姐姐……你听到没有。钟太医来了,哥哥有救了!”
说着蒋云双就开始哽咽着红了眼圈,她从知道蒋云瑞出事开始,便忍住悲痛,只是陪在依然的身边对大哥照顾,并且还是瞒着家里的娘,只让人捎回去信说今晚药堂有病重的病人,两人都要留下来帮忙。
阿夏一直待在晚娘的病房里照看着她,此时又一次出来,听到院子里欢呼着说钟太医来了,靠在门边捂着嘴巴呜咽着哭了出来。
屋子里晚娘也被外面的欢呼声惊醒,虚弱地说:“阿夏。是不是蒋大夫救回来了?”
阿夏擦了眼泪走回去,一言不发地拿起桌子上的消毒药汤给她肚子上的伤口擦拭,晚娘疼得脸色一阵阵发白,不过却咬着牙忍着一声不吭。
药水擦完之后,晚娘看着阿夏通红的双眼低声说:“对不起,都是我惹出来的事情让蒋大夫遭了罪,我回去之后定让惹事之人给你们一个交代!”
阿夏听罢咣当一声将手里的药水连着碗一起重重拍在桌子上,哽咽着说:“我们这些下贱之人怎么敢让那样的公子哥给赔礼道歉,你们这些富贵之人的命是命,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命就是让你们随便践踏的吗?如今你可看到了,你这条命是蒋大夫拿命换回来的,即便如今来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也不一定能将人给救回来!若是蒋大夫有个好歹,是你一个赔礼道歉就能解决了的吗?”
晚娘听着阿夏的话,脸上浮现出歉意,“我知道如今说什么也是徒劳,只愿蒋大夫平安无事。”
阿夏又抹了一把眼泪,没有再接话,起身走了出去。
隔壁房间里,钟太医迎出去的何守中领着进了屋子。
依然终于站起身来,看向钟太医点了点头,本想开口说话,只是一天之内滴水未进,嗓子干涩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便只是松开了手让到一旁。
钟太医路上已经听去寻他的伙计将事情大致说了,此时见依然在此也没什么惊讶,看向床上静静躺着的蒋云瑞,想着自己这个小弟子平日里的聪颖上进和温顺性子,眼中不由有些酸涩,叹了口气说:“做大夫的,总是逃不过这一劫,我的师父曾经因为没有救活一个垂死的伤者,被病人的家里人打断了双腿,如今这劫难也落在了润之的身上,我们这一行,治病救命,总是和阎王爷抢生意,阎王岂会轻易放过我们?”
他说着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了下来,将垫枕放在蒋云瑞的手下,两根指头放在他的手腕上,闭着眼睛开始诊脉。
屋子里其他人立马屏住呼吸,好像出气了就会打扰了治病一般。
过了一会儿,钟太医睁开眼睛,吐了口气。
其他人都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说结果。
只是钟太医看了看蒋云瑞的面色,并没有立马说病情,而是问道:“守中用的什么药?”女吗庄划。
何守中躬身回道:“弟子不敢用猛药,只是用了调血府化瘀汤。”
钟太医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屋子一时静了下来。
其他人等得有些心急,蒋云双忍不住开口说:“钟太医你就给个准话吧,我哥到底能不能治?”
钟太医回头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子走到桌边写药方,边写边说:“守中用的方法不错,只是过于保守了,他脑中有淤血,我再开一副药服下,先看看情况吧……”
听他这样说,一屋子人的心都有些沉下去,以钟太医的医术,在整个兴庆城里,若说他是第二,那就没人敢说第一,如今连他都说了这样没有把握模棱两可的话,所代表的意思是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依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感情波动,只是将脑袋靠着床边,静静地看着蒋云瑞的脸。
蒋云双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想到家里的娘亲,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好不容易将两个孩子都拉扯大了,如今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若是大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要她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依然听着蒋云双的哭声,走到一旁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一手扶着桌子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别哭了,他不会有事的,这会儿有没有饭,我有些饿了,天色有些晚了,大家也都紧张了一天,都回去休息吧,人太多的话也不利于养病,休息好了吃饱了,才能好好照顾人。”
蒋云双咬着手眼泪四溅,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去备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