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面无表情地褪下了身上极为保暖的深赭红大氅,不着痕跡地披在她肩上,适合他高挑身形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显得又长又厚重,更显得她娇小。
&esp;&esp;叶纱纱一阵感动,想着是谁这么贴心?仰首一望来人──竟是朱尧。大氅尚有他的馀温,瞬间温热了她冻得发颤的身子,阻隔了风雪的侵袭。
&esp;&esp;「谢谢将军好意,但将军您还是留着自个儿穿吧!」这儿人多嘴杂、自己身份又复杂,她本想低调随行,不料雪崩救难之事又引得大家关注,为了避嫌她欲将大氅褪下,却被他伸来的大掌给阻止了。
&esp;&esp;他替她将系带拉紧,手指灵活地打了个结,说道:「军医花了那么多心血为你调养身体,不准你轻易感染风寒。」他言语霸道却隐含关心。
&esp;&esp;「我才没那么虚弱……」她轻声抗议,却默默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esp;&esp;「没那么虚弱你的手会如此冰冷?」这么冻的手,如何搓暖?
&esp;&esp;她怔忪了一会儿,因为他厚实的大掌不知何时覆住她这双的确是称不上暖热的手。朱尧──好像一点都不懂得男女有别的道理,浑然不觉握住一个未出阁女子的手,并不合体统。
&esp;&esp;可她丝毫不介意,甚至渴望他的大掌能传递更多温暖给她。他的手指匀称,掌心厚实,指腹有着练武持剑的粗茧,和从前纤长细滑的手有所不同,却都能给她温暖。
&esp;&esp;然而,在偷偷贪恋他手心的温度时,她忽然道:「将军,您──时常会这样握住女子的手吗?」
&esp;&esp;朱尧听着一脸疑惑,直觉答道:「需要的时候。」
&esp;&esp;听闻,她心头不是滋味地迅速拍掉他的手,脸色不悦道:「将军,请自重。」
&esp;&esp;她怎么会忘了呢?朱尧没有任何前世的记忆,不记得他们曾经的过往,他现在对她的好并非是因为她是她;她会这么快接受他也是因为她记得所有一切。不然,哪有什么男人敢这样碰她的手?以他这样不拘小节的性格来看,很可能对所有女人都一视同仁!
&esp;&esp;就算方才遇到雪崩的人不是她,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奋力相救;纵使现在冻着身子的人另有她人,他也会慷慨地将大氅褪下送人御寒……心,有点酸溜溜地,忌妒的虫子在她心间乱窜,醋劲大发。
&esp;&esp;朱尧拧眉,微愕地看着自己被拍掉的双手──他似乎还没被人这样拍掉手过。想想,的确是自己唐突了。纵使他是个大男人不拘小节,她可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怎能容许一个陌生男子碰触她的手呢?
&esp;&esp;「是我冒犯了,抱歉。」他诚心诚意地道歉,叶纱纱却依旧绷着一张脸。
&esp;&esp;因为她气得不是他握了她的手,而是他或许也曾不知轻重地碰了其他女人的手。可她又怎能说出来呢?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接收冥王的安排,朱尧什么都不知情,明明知道他并无过错,现下还是无法和顏悦色地接受他的道歉。
&esp;&esp;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esp;&esp;朱尧见她方才还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转眼间便摆起一张晚娘面孔责怪他,他既已知错又诚心与她赔罪,她依然没给他好脸色看。
&esp;&esp;而他分明可以端起将军的架子不予理会,却偏偏无法放下她……他从未遇过这般女子,在他面前敢怒敢言、展露真性情,初见时似是娇弱女子,说起话来却有条有理、能言善道;喝药时,那副喝下去彷彿要了她的命似的神情又灵活生动──紫嫣就从来不曾如此,每每见着她总是举止得宜,温婉优雅,从不显露出一丝真实情绪,唇边永远是掛着浅浅微笑,儼然是京师的大家闺秀典范,人人见她皆夸讚,名门千金都将她当成活指标。
&esp;&esp;可他却只觉得无趣。
&esp;&esp;和一个没有自己真性情、为了表面而活的人共度馀生,他实在敬谢不敏,可偏偏她父母与他朱家为世交,为了亲上加亲,从小便替他们订下婚事。
&esp;&esp;而这个叶纱纱,还真是一点也不遮掩自己的性情。
&esp;&esp;「你这人──和寻常女子相比,还真不一样。」
&esp;&esp;她将大氅拉拢靠近胸前,属于朱尧的男人气息垄罩着她,那是一股带着清新香草的气味,乾爽好闻,一点也不像是会在男人堆里出现的味道。
&esp;&esp;毕竟曾经是叶仙,他所散发的气味也是这般纯净自然,闻着闻着她便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
&esp;&esp;「小女子不过就是个寻常女子,哪里有什么特殊之处呢。倒是将军一表人才,才非寻常人。」明明是褒,听在他耳里却有些刺耳。
&esp;&esp;「寻常女子才不会如此伶牙俐齿。」
&esp;&esp;「寻常男子也不会随意碰触女子的手。」原来,这便是她暗讽他非寻常人之意。
&esp;&esp;「寻常女子,也不敢对将军如此放肆。」他挑眉,眼中却无怒意。
&esp;&esp;「寻常男子也不会摆将军的架子。」她赌气地将大氅褪去,在手中收拢后推还给他。「将军万金之驱,身份尊贵,这件风衣小女子一介平民承受不起,纵使受了风寒也是小女子自己问题,不劳将军费心。」
&esp;&esp;风雪之中雾色茫茫,万物静謐,可她说话的模样生气勃勃,像这雪白大地中唯一的生机,吸引了他的注意,也勾起了他的兴趣。
&esp;&esp;他捧着她退还的大氅,看着她往营地走去,小小的身子逐渐隐没在营帐里头,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眼神饶有兴味,喃喃说道:「有意思。」
&esp;&esp;但直觉又告诉他──这样性格的女子来头应不简单,她是否真如她所说只是个普通民女呢?
&esp;&esp;朱尧一语成讖,叶纱纱还真的受了风寒。
&esp;&esp;她身子尚未痊癒,反噬之力又不大不小的影响她,大雪夜里浑身燥热难耐,本应感到寒冷的天气她却只觉得整个身子像是火在烧。
&esp;&esp;「热……」她下意识将保暖的被褥拉开,再出动双脚踢到至一旁,她身上只剩下单薄的衣裳,却仍喊着热。
&esp;&esp;她发出的囈语虽微弱,但翻动的身躯还是惊动了尚未熟睡的什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