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绥宁回到家中,一片寂静。
佳南正站在高楼的窗前,望着窗外明媚异常的天气,一动不动。她的左手抱在胸前,无意识的咬着右手手指,背影看上去单薄而无助。他想走过去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里看得到津津的幼儿园。”佳南静静的说。
他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客厅的一角,并不显眼的地方放置着厚厚的影集,他转而将视线投向小小的操场,知道每周的一三五上午,他的津津会固定在和同学们一起,追逐,玩耍,嬉闹。尽管在那样高的楼层,他甚至分不清津津是不是在里边。
“是吗?”陈绥宁淡淡的回应,“这么说,她一直在我左近,可我却不知道。”
她转过身,脸色苍白,阳光下肤色近乎透明,只有一双眸子是深幽的黑,亮得可怕:“我一直都很傻……真的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微微垂下眼眸,选择沉默。
直到空荡荡的沉寂被刺耳的铃声打断,陈绥宁看了一眼号码,走到一旁接了起来。
还没挂下电话,他顺手拿起风衣就往外走,只在经过佳南的身旁时驻足片刻。
她伸出手臂拦住他:“有消息了是吗?”
“是有一些消息,不过还不确切。”陈绥宁平静的说,“我不想让你失望。”
“那是我的女儿一一陈绥宁,你懂么?从她出生到现在,我没有离开过她一天一一整整四年了,陈绥宁。我不在乎失不失望……只要能找到她。”
他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
“……是在一辆面包车里被抓获的。所有找到的孩子我们都一一问过了,没有一个叫津津的四岁女孩……”陈绥宁听得断断续续的,看见佳南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
“所有的人贩子都在这里了么?”陈绥宁低声问负责的警官,示意佳南出去等他。
“确实有两个不在。同伴说他们上午去了……动物园附近,还没有回来。”
陈绥宁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说,我们动作太快,甚至比警察都快了一步,他们还未不及汇合?”
“可能吧。不过那几个人说了他们在B市的住处,我们正在赶过去找。”
陈绥宁点点头,沉声说:“尽快。”
他出门的时候,佳南已经坐在车里等着,神情有些光隐。陈绥宁拉开车门,坐在她身边,尽量用柔和的声音说:“津津不会有事的。”
“你看到那些孩子了么?”佳南眼前浮起刚才看到的那些孩子,面黄肌瘦,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有几个脸上、四肢明显带着伤痕,“他们……会这样对待津津么?”
他不知怎么回答,只能伸出手去,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
这双手和记忆中一样,冰冷,不安,微颤,他便握紧了一些:“对不起。”
佳南极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的手动了动,却没有挣开: “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因为你才有人绑架津津?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抓住那些孩子?是我不好,我没看好津津。”她有些力竭的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喃喃的说,“陈绥宁,过去的四年,我一直在担惊受怕……害怕有一天你会回来;可是现在,只要津津回来……哪怕她,呆在你身边。”
淡薄的唇角微微勾起来,却分明不是笑意,陈绥宁的目光掠过了那层毫无生机的玻璃,仿佛没有听见她最后一句话,只是说:“她会回来的。”
整整一日一夜,佳南是在希望与失落中度过的。
陈绥宁一直恪守自己的诺言,每每有了消息,总是带她一起赶去。他们见到很多很多的孩子,一双双带着惊惧的眼睛,无助地抱着自己的细弱手臂,正等着自己的父母一一可没有一个是津津。
情绪上的剧烈波动让佳南觉得极度疲倦,她靠在沙发上,不远处的那扇窗外,穿过城市的风还带着温热,又似乎夹杂着雨丝,她沉沉闭上眼睛,视线的尽头是一片黑暗。
或许是精神上的自我保护,她最终还是毫无知觉的睡过去了。陈绥宁探身过去,替她盖上了一条毛毯,轻轻掖好。一时之间,却没有将手收回,一点点的,触到她的脸颊。
她脸部的轮廓,同几年前一样柔美,融手温软,或许是因为当了母亲的缘故,更加的温和。陈绥宁坐在她身边,同她一样,慢慢闭上了眼睛,心底似乎也有一个声音,脆弱的,茫然的,在过去的那些年月里,他一直选择无视它们,可是在这个雨夜,他爱的女人就在身边,他们一起担心女儿的下落一一他知道自己远没有外表那样镇定。
“先生,许小姐在发烧……”老管家放轻了脚步,有些担心的看了佳南一眼,“要不要去看医生?”
陈绥宁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秀长的眉皱在一起,低声说:“去拿点药吧,她大概不会想去医院的。”
“您也休息一下吧,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陈绥宁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淡淡的说: “你去休息吧,我睡不着。”
他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身边的人呼吸柔和而绵长。他忽然想起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彼此相爱,彼此折磨一一她不会知道,其实那个时候,他便最爱她睡在身边